╔☆→—————————←☆╗ ┊小说下载尽在 书本网 ┊ ┊ 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 ┊             ┊ ┊【本作品来自互联网    ┊ ┊    本人不做任何负责】┊ ┊             ┊ ┊ 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 书名:花千骨续文之白雪苍苍 作者:易戏子 文案:   簪绾青丝红妆落,木嫁芳华卿君索。   惘忆故事旧情却,只怕今生念缠身。   这乱世,总不回,葬红尘。 标签: 花千骨 虐文 结局圆满 ==================     ☆、上卷 思君断念欲残魂,宫铃断情绯花白   第一章 浮雪沉舞暗自伤   云山苍茫冰封,云雾漫道,树凝霜挂雪,戴玉披银,犹若仙境。   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女娃扎着两个可爱的包子头,身上裹着件小白氅,像个绒绒球,脖子上挂了两颗五彩透亮却布满裂纹的铃铛,笑得呆呆傻傻。   一个唇红齿白,粉雕玉琢的小丫头,从不远方奔来,紧紧抱住小女娃,喜极而泣,“师傅,师傅……”   小女娃愣了一愣,看着她怀中的小丫头,“你是……谁啊?”幽若从女娃的怀中抬起头,眼中满是不可置信,“师傅,你不认识幽若了吗?我是师傅勾玉中的那一丝残魂啊!”   花千骨偏着头看着幽若,猛然一笑,撒开两条小腿向一个男子扑去,却一个没注意,摔倒在地,满身的雪。那男子抬眸见到幽若也未问幽若是如何进入云山的,而是朝花千骨缓缓伸去一只修长白皙的大手,那笑容,寒若冰霜却又温若暖玉。淡淡的银色光晕笼罩周身,素白的袍子襟摆上绣着银色的流动花纹,衣角随着他的步伐而似游鱼般摇曳流动,步步生莲,长及膝的漆黑云发华丽而隆重地倾泻了他一身,似瀑,似锦。   只见花千骨拽着他的大手,起了身,欢呼一声,“师父!”   白子画点点头,用手抚去花千骨发上与衣上的雪花,那温柔的动作似在对待一件极其珍贵的宝物。亦或许,白子画对再价值连城的宝物的柔情也不及这万分之一了。   幽若看着白子画的动作,心头暗惊。这可还是当初对任何人与物都冷静的长留上仙?这颗还是那个傲视六界,无人匹敌的长留掌门?低低咕哝句,“尊上……”   白子画轻轻应了声,无论什么事,都比不过为小骨抚去雪花来的重要。   花千骨呆呆的望着白子画,“师父,她是谁阿。”   “她是你徒儿,也是帝君,帝后最小的女儿——幽若。”“就像师父我和你的关系吗?”白子画点头。   幽若的眼中浮现泪光,颤声问白子画,“尊上……师傅她怎么了……怎么会不记得我,她不是投胎转世了吗……转世了而没了前世的记忆?”白子画牵起花千骨冰凉凉的小手,向一屋走去,只是转身时,道:“小骨当初为救苍生,为救六界,魂飞魄散。竹染用生命而抵使禁术强收回了小骨一魄,人有三魂七魄方才可投胎,如今只有一魄,不过是东方彧卿与异朽阁做了交易,让小骨重入轮回,失去记忆倒也是好事……”轻叹一口气,说罢。待幽若回过神来,他们已走远。   幽若望着他们一高一矮,携手而去,入诗入画,白雪而落,清风自徐。白子画的长袍随风而舞,墨发如上好的绸缎在暖阳的照射下,美的不可方物,迷得幽若竟转不开眼。花千骨的包子头上散漫了雪片融化后的小水露与碎阳,小氅随着花千骨的一蹦一跳而上下摇摆,算不上美,却与一旁的白子画显得是那么般配。   白子画,黄泉路上,忘川河中,三生石旁,奈何桥头,是你挽回她。   花千骨眼巴巴的看着白子画,摸摸肚子。   “师父……我饿。”   白子画笑的淡然的看着她,宛如又看到了她前世在长留山的绝情殿中,可怜兮兮的与他喊着饿了。又想起她在绝情殿中第一次给他做桃花羹。问他,好吃否?曾经最美的回忆,可惜他们都已回不去。只因他自负到妄想改了她的命格,现在的如今,就由他来做一次桃花羹。不同的人,却都怀着那么一份痴想,不知味道,改了几何?   轻抚她的发,留下一句:“等师傅。”御风而去,只为去绝情殿寻几朵曾经她亲手栽下的桃花,为她亲手做一碗桃花羹。何时…...他竟也这么怀念曾经?   而花千骨在见师傅抚了她的发后,竟绝尘而去,不由急的又蹦又跳。扯着嗓子喊:“师父!师父!你去哪呀!带上小骨呀!”   “师父!师父!你是不是不要小骨了!小骨保证以后每次吃饭再也不吃三个大馒头了!”   “两个好不好!”   “一个也行啊!师傅你别抛下我!”   “师父……你是不是不要小骨了……”蜷缩在雪地上,在心头一直劝说自己,师父只是给小骨找吃的去了,没有不要小骨,小骨不要乱想了。   那头的白子画,满是欢喜,却不由得为自己的疏忽而轻叹一声。一想到自己要给小骨做桃花羹就如此兴奋了?为了给小骨一个惊喜,竟把她独自一人留在云山之上?白子画呀白子画,你是何时从以前对一切的淡然变为了如今的情绪不定?又或者,是他从未变,而是只有花千骨一人,才触的动他心中的那根弦,只有花千骨才能在他的清心寡欲中,掀起波澜。   他白子画,何时变得如此不像他自己了。   暗暗思,觉得放小骨一人在云山极为不妥,虽他在云山四周设有了结界,但幽若今日能到云山之上,别人就极可能。便御着风,飞回了云山。   “小骨?小骨?”白子画的声音在空荡荡的云山之上显得竟是那么的空洞不已。唤了两声,无人应他,便有些慌了神,小骨……哪去了。   却有人用密语,告诉他。   “小不点我带走了,既然你们的身份不适合在一起,与其你们日久生情,倒不如让我与小不点长相厮守了罢。”   脸色阴沉的难看,怒吼。   “杀阡陌!”   云天之上,一白一紫的两道光影竟在互相追逐,不同的是,紫色的光影上,似乎有两人。杀阡陌细眉一挑,看看身后那道白色的身影又看着怀中的花千骨,狂妄的笑。      ☆、第二章 痴画如骨知阴阳   明月皎,魔界,七杀殿。   一身紫色衣裳,美的不可一世,倾倒众生,一颦一笑尽显绝代风华。妖冶的美眸垂下,杀阡陌静静瞧着躺在床榻之上的花千骨,轻叹。她还是她,二百多年前那个天真的女孩儿,没变。眸中思绪万千,小不点,这一世若你不爱白子画,我们在一起如何?   自他魔功大成,失去的功力一丝一毫的全部归来,甚还进步了一大半。现在的他,比白子画更胜一筹,才让他从白子画手中带回小不点。   大手抚上花千骨的脸,却见花千骨柳眉紧皱,脸上尽是痛苦之色。   声音近乎呢喃,“师父……不要丢下我。”   杀阡陌苦涩一笑,小不点,就算你失去了前世记忆,这世你依旧只识白子画一人吗?那我带你回魔界,又有何意义呢?   “咳咳咳,咳咳,咳咳……”一阵急促的咳嗽声拉回他的思绪,只见花千骨一手捂着嘴,指缝溢出的竟是红的刺眼的血丝,脸上因咳得太急,显得有些发紫。   杀阡陌紧抓花千骨另一只手,潋滟惑人的脸上因担心早已失去了冷静,满满的是急切与慌张,“小不点,小不点,你怎么了?”渡了些妖力给她,却发现花千骨体内竟无半丝真气与妖力,神之身也失去了大半。而他的妖力在花千骨的体内根本无法停留,硬生生通过花千骨的七窍而出,那腥红的血液似小虫般,一点点的爬上花千骨的七窍之处,所经之处,皮肤溃烂,使人心惊。   杀阡陌忙用妖力护住她的心脉,却被一阵力弹出他的妖力。花千骨缓缓睁开眼,原本迷茫的眼此刻却闪着诱惑,眼角的血泪却使得她更多了遥不可及又睥睨天下的感觉。缓缓看了眼杀阡陌,吐出一口气,此刻的她止住了咳嗽,轻笑,“杀姐姐?”   杀阡陌紧张的看着她的唇与手……还有那几滴灼人眼的血泪,“这么自然而然的就恢复记忆了?”   “不过白子画长年让我在云山,用封印封住我的记忆罢了。”花千骨幽幽一叹,几不可闻的轻笑。   “小不点你的脸……”   “不过是当年绝情水留下的痕迹,疤痕溃烂了罢,惊讶什么?”她顿了顿“莫非……杀姐姐你很介意?”苦笑一声“我也活不过十五岁,不过还有三年时光,脸上这溃烂的皮肤就让它继续溃烂了罢。剑断念,人断情,如今的我只有一魄,只有十五年的寿命,世世如此,除非了能让我三魂六魄齐了。”   深深看了眼沉默的杀阡陌,“杀姐姐……我如今很丑对吗?很恶心?容貌恶心的让人不想再看我一眼?”   “怎会,我的小不点一直都是最可爱的。”他伸手抱着花千骨,“小不点,我不做了这魔君妖王,你也不用担心你的容貌与寿命,我们在一起好不好?”   花千骨轻轻挣开杀阡陌的怀抱,“你一向最看重你的容貌,又怎可能不介意我的脸。不用安慰我了,我最清楚我现在身体的处境,这具身体恐怕连三年都撑不到了。”愣了愣又开口,“你莫要告诉白子画我恢复了记忆,从他杀了我的那一天起我便与他恩断义绝了,这二百年的癫狂,不过是他的赎罪。他又何尝爱过我,痴望!痴望!都是痴望!”   抓起脖子上的已遍体鳞伤的宫铃,缠绵看了一眼,愤愤摔下地,碎片散了一地,绝情绝欲绝思念。   扯了床边的丝帐来,微微遮住脸。露出一双潋滟水光的眸,眼角的血泪如妖冶的花纹,婉若游龙。   盈盈渡步,下床。杀阡陌伸手去抓花千骨,却被花千骨轻轻往旁一晃,闪过了他的手。杀阡陌收回手,苦笑。小不点阿小不点,就算你对白子画已经心灰意冷了,我却还是敌不过他吗?我究竟哪里不如他?你是他的婆娑劫,也是我的姻缘命。   他缓缓拾起地上宫铃的碎片,看着花千骨,沉默无言。   花千骨目光扫过那碎片,伸手接了来,决然转身,毫不犹豫。   他是何时对小不点动了心?第一次茅山见面?第一次小不点唤他杀姐姐?又或者是花岛玩耍?是众仙之前他们拥吻时?他也不知,小不点是他是姻缘命,他此生只能爱上小不点一人,至死,方休。   骨哨已无,他与她是否再无了缘分?      ☆、第三章 岁月如歌似朝夕   银色的月光倾洒了一地,空中散着小雨。   花千骨一人坐在一棵柳树下,发与衣皆半湿着,雪白的小氅几片泥泞,发丝凌乱。脸上的白纱因湿紧贴着花千骨的颊,丑陋痕迹显而易见,自嘲的笑笑,扯了扯脸上的白纱。   “小骨……?”   虚弱的睁开眼,看见面前的男子,手握一把油纸伞,一身白衣,与白子画竟有七分相似。昏昏沉沉,黑暗中觉得自己似被人抱起,说不出的温暖,气息那么熟悉……依着那人胸膛,沉沉睡去。   墨冰仙看着怀中的花千骨,想不到自己下凡散个步竟都能遇见这个曾让她心疼的女子,御风而行,直奔回蜀山。   待花千骨醒来之时,入眸便见墨冰仙盯着自己,下意识的抬手检查脸上的白纱是否还在,却被墨冰仙抓住手拦住,“小骨,别在我前面掩藏了可好?”   花千骨试着抽回自己的手,却是徒劳,偏过头,面无表情的问,“怎么是你救了我?”墨冰仙的眸不由得黯淡了下去,“不然呢?你还指望白子画救你?”   微微一愣,垂下眼帘,无言。   墨冰仙看着花千骨的动作,不由得更气了几分,“你以为他剜去绝情水的伤痕,又在苍生与你之间亲手杀了你,再收你为徒却也不让你恢复记忆,他真的爱你吗?小骨,你别自欺欺人了!”   迈下床,从衣摆上“刺啦”一下撕下一块布,遮住脸,才答墨冰仙,“这些我都知,不然我又何必离开师傅身旁,谢谢你救我,待下次见面,我必好好答谢。”正准备离开,身旁的男子却拉着她的手,丝毫不动。   “你就那么爱他吗?”   “爱又如何?恨又如何?与你何干?”目光冰冷的看着墨冰仙。   “你在蜀山在呆一会儿,我刚探你脉象知你命不久矣,我其实……在你为妖神那时偷摄了你一魂,如今还你,等我。”说罢,负手离开。   等我。等我?等我!   好,她等他归还她一魂,虽已决定听天由命。但,她在这个世界中也有所挂念,那便……多活几年,看看他们也好。   …………   待墨冰仙回来之时,瞧见花千骨坐在床沿,手抚着脸,目中尽是苦涩,一动不动,似一件瓷娃娃,毫无生气。   微微颤抖,心不忍,轻咳一声,让花千骨回过神,回眸一顾,却见那般惊艳!墨冰仙手握一只小巧翠绿的玉瓶,浑身沐浴在阳光之中,仙姿傲骨,风姿卓越,清华冷峻,凤眸如墨,使人望尘莫及,只敢使人远观,却不可亵渎,却又那般温和。白袍衣袂飘飘,长身玉立,风雅无双,翩若惊鸿。   使花千骨有些膛目结舌,他与师傅竟如此相似,果真是东子画,西墨冰,“回来了。”   墨冰仙轻轻应了一声,张口几乎是毫不犹豫的说:“小骨,若我比白子画先遇见你,你会爱上我吗?”花千骨心中汹涌浪涛,五味杂陈,几近歇斯底里:“不会!师傅无可替代!就算我先遇见你,就算你与他那么相似,我也不可能爱上你,因为我……竟是师傅的婆娑劫。”   婆娑劫?婆娑劫?婆娑劫?   她竟是白子画的婆娑劫?   墨冰仙大笑起来,满眼嘲讽。   “他可知?”   花千骨咬着牙,似是万分不忍承认:“知。”   他一面摇头,一面轻声呢喃,“你若是他婆娑劫,你们俩的结果不是两败俱伤。”顿了一顿,接着开口,“便是他死或你亡。”   “我当然知道我与他的后果,不然我又怎会离开师傅。我又怎会集齐十方神器,拼尽全力,只为救师傅一命,我又怎会为师傅落得这满目疮痍,我又怎会为师傅失去神之身,我又怎会在这场故事中落得狼狈不堪。”   “我曾悲泣,曾绝望,曾自卑,曾自厌,曾惭愧,曾羞耻,曾思念,曾恐惧,曾失望,曾悔恨,曾疑惑,曾哀痛,曾爱过他。”   “但我却未曾恨与愤怒过他!”   “他心系长留,心系众生,心系仙界,他背负的实在太多,他总是失去一个才会获得另一个,而我不过是常常失去的那一个。”   “我不过是贪恋他的温柔,他的慈悲,却从此沉沦,害的两人陷入无尽深渊。你说,他该多恨我啊!若没有我,他还是俯瞰众生的长留上仙,若没有我,他还是风光无限的长留掌门。”   “你说我是不是不该来到这个世界,我从生下来就是个错误,我克死了娘,十二岁那年又克死了爹爹,我果然……是个祸害。”   她此刻多想笑,多想回到她还未恢复记忆时,多想还做个痴呆儿,但可能吗?   谁来给她个答复?   墨冰仙突然伸手将她揽入怀里,大手放在她的后脑,将她压入怀中更深,墨冰仙感觉到怀中的女孩愣了愣,却又恢复平常。   就像多年以前,他问她,“难道事到如今,你还放不下么?”   当时她轻叹:   “在我的世界里,从来就没有任何能够和他相比。”   如今,他知道,若他再问一遍,得到的不过是相同的答案罢了或是更坚定的。花千骨与白子画他们是此生注定的缘,挑不断,斩不完。   把玉瓶举到花千骨面前晃了晃,花千骨疑惑的看了眼墨冰仙,墨冰仙低低一笑,放开了拥着花千骨的那一只手,道:“这便是你那一魂,能使你多活个七年。”花千骨却是眉头一皱,七年?七年太长,她怕她痛苦那么久会疯掉。   罢了,七年就七年,算老天眷顾她了。   接过玉瓶,放入袖中,她不是修仙之人,没有墟鼎。又向墨冰仙道了谢,却见一蜀山弟子慌慌乱乱,左顾右盼的冲入房间之内,看了眼花千骨,对墨冰仙道:“墨长老!长留上仙正大闹蜀山大门!他让您交出他徒儿。”   花千骨身形一震,他,他来了?   墨冰仙手握成拳,“你要同我一起去吗?”开口却是异常的冷淡,花千骨点头,她只是想看看他而已。最后一次,再看最后一眼,见过他便走,走的无影无踪,她是他的劫,万不能让她害到他。   白子画远远便瞧见花千骨与墨冰仙共乘一朵云,缓缓而来,不由怒火与不甘涌上心头。   花千骨痴痴的望着白子画,依旧是那仙人之姿,衣袂翩跹,手握横霜剑,兵锋所至,无坚不摧。   身旁墨冰仙朝白子画笑,“不知长留上仙到我蜀山有何贵干?”白子画看着花千骨带着白布,却露出一张凹凸不平的额头,不由一惊,却还是答着墨冰仙,“还我徒儿。”   “徒儿?这儿何处有你徒儿?莫不是你找错地方了?找徒儿到长留山一唤,多少人争破头想做你徒儿”   白子画垂下眼眸,手指花千骨。   “把她还我!”   墨冰仙笑着别过头,又面上一肃。   “若我不还?”   “那我便杀了你。”   说罢,横霜剑已指上墨冰仙门面,横亘苍穹,寒光凛冽。   墨冰仙苦笑摇头,“我相信你自己也很清楚小骨已经恢复记忆,她有自己选择的权力,跟你还是我,不如让她自己做决定,我尊重她。”   白子画一惊。   抬头看那张因为自己而疮痍的脸。   她曾经说,她若能重来一次,她再也不会爱上他……   那般绝情,那般哀怨,又那般凄凉……   他白子画心中没有十足的把握让小骨选择他,因为他负她太多,多的他喘不过气,每一次负她。她痛他也痛。   花千骨轻笑一声,一双眸望着白子画,不再痴迷。她记得那年绯色下的那抹梨花白,那样的耀眼好看,以至于让她失了神,那年瑶池会上,花海飘香,荣耀秋菊,华茂春竹,他像一朵白莲,亭亭净植,淡雅幽深,令她沉沦于他的眸。   三世桃花燃成烬,剑指天涯,他又是那般绝情绝念,诛仙柱下,瑶池上,他多狠心!她为什么要爱上他?她万万不能跟他走,不能的!她只是祸害,她只会害了他,她不能害了他,不能……不能……   “我与墨冰仙走。”   “我曾说过,白子画,若再来一次,我不会再爱上你,我怎可能再傻到自投罗网?”   一手轻轻搭上墨冰仙肩,踮起脚,在墨冰仙的唇上轻轻印上一个如薄羽般的吻,勾起嘴角,问着白子画,“白子画,满意吗?我终于不再爱你,不再害你,你该多高兴?你不用再担心我随时伤了你,你以后尽可以再收许多资质优秀的弟子,他们比我聪明,比我听话,也比我更懂得暖你心,若可以,还能发生一段千古佳话的鸳鸯故事……”   手被白子画狠狠一抓,带到跟前,让她根本来不及反抗,眼瞧着一耳光便要落下来,却硬生生停在半空,落不下!   他狠不下心!   既然他狠不下心,那便由她来狠心!   手入袖,掏出宫铃五彩的碎片,便朝白子画脸上扔去,本以为他会闪躲,他却不移一分,任凭宫铃碎片打在他脸上,那般痛心,他似乎又想起那句决裂的话。   “宫铃已毁,断念已残,从此我与你师傅二人恩断义绝。”   那时的撕心裂肺,那时的绝望无助,就在此刻又从心头涌现!他怕!他怕!他怕小骨又一次离开他!   几乎歇斯底里:   “别离开我!别离开我!小骨!”   手抬起花千骨的后脑,薄唇狠狠堵上花千骨的,那唇她那么熟悉,那么留恋,滚烫而热烈,带着无尽的恼怒与急切,她瘫在他的身上无力的攀附着他,仰起头急促的喘息,任凭他侵入。   待她理智归来,他们已吻的天昏地暗,狠狠的推开他,使得白子画脚下一个踉跄,抚唇瓣,苦涩的看着她。   花千骨却拉过一旁的墨冰仙“走吧。”她说,“白子画,我希望你不要找我了,我们之间没有什么好说的。”   两人走远,只剩白子画一人无声的站于原地。   情绝,念断。   这次换他爱她。      ☆、第四章 红尘情歌宛碧色   云海翻腾,山海连绵,周围一片白。多像师傅那一身白衣胜雪,多像云山之上最纯洁的雪花,美丽无瑕,琉璃仙境。   她与墨冰仙望着这片云海,都是无言,终是他打破   沉默,“你欲去何方?”   她开玩笑道:“去天涯海角,锁情石之旁,找个不为人知的地方,安心度过这几年,让自己平静平静。”   他淡淡一笑,“那我陪你?”“不用,我自己能照顾好自己。”   墨仙冰轻叹一口气,“那我陪你去找个与世隔绝的地方,看看就好。”花千骨沉默暗思,点点头。   他与她来到人界,顺着花千骨指的方向而御云而行。不久,便见一拔地通天,穿云破雾的山峦,缓缓落地,打量山峦半晌,微微侧目问花千骨,“这便是锁情石?”   “嗯,它还有个传说,要听听吗?”也不待墨冰仙回答,又自顾自的接着说:“一看悠然桃花,那年,他们相遇于一座桥上,女子眉眼如画,男子风雅淡然。二月桃花瓣飞舞,如诗如画,他们相知于绯色之中。三生桃花,那么美丽凄凉,女子将他们初遇时的情景绘在桃扇之上,日夜而见。他们相爱,男子只是一儒雅书生,寒窗苦读数十年,进洛川考状元郎。她便陪他,夜夜青灯在家伴他。直伴他从一贫如洗到高中状元郎,他曾说,待他高榜提名便娶她。   他高中第二天,他却赶了她。因为他要娶当今丞相千金,他若娶了,他的鸿途便有了保障。所以他要娶丞相千金,而不是她这陪他苦读的女子。男子说女子配不上他,女子多心寒,收拾几件衣裳便离了家。   但女子却在男子新婚那日偷偷溜进丞相府,当了一个小丫鬟,她说她在只是想离男子近一点,仅此而已。   浮生梦,共悲欢,相思阙,落鸿为谁转。   最终,却是女子友人看不下女子这般,偷偷取了女子与男子的一缕发,跋山涉水来到我们面前的山——锁情石,女子友人把他们的发一同绑在锁情石最高的一棵树上。   从此之后,男子便回心转意,休了丞相千金,回头娶了那个伴他,爱他,思他,念他的女子。”   墨仙冰心头一颤,抬头看着这高入天的锁情石,“明明是山,为何叫石?”   花千骨笑容微微一僵,“因为啊……它是一颗石头一颗石头,被人搭成的山。”墨仙冰哑然失笑,该有多深的爱才会一颗石头又一颗的搭成这高耸入云峰的锁情石。   花千骨定定的看着锁情石最底层的一块石头,开口呢喃:“竟……还在。”他顺着花千骨的视线望去,只是一块平淡无奇,普普通通的石头罢了。花千骨的目光突然变得深邃。   “又要给我讲故事了?”   “女子与男子明明那么相爱,他们也成了亲,生活的那般美满。可惜天公不作美,男子染上心疾,男子在朝廷的官职也一落千丈。明明是众人谄媚逢迎的状元郎却转眼成为趋之若骛。男子不甘心,丞相千金说只要他娶了她,他便还可以拥有那权势,男子再三犹豫,终究答应。给了女子一些银子,让女子回了老家,自己安心于丞相千金成了亲,一切又回当初。   锁情石,也不可靠。   女子未回老家,她看到男子与丞相千金成亲,痛彻心扉,也不愿毁了男子的前途。   河边,柳絮纷飞,女子一身红嫁衣那样刺眼,衣袂被风吹得猎猎作响,看着河中那张美丽的脸,忍不住的笑意。抓起手旁的一颗石头,就那么朝自己的脸上划去,血光冽现。只那一瞬,女子无暇的脸变得那般血肉翻飞,她的双目被血遮住,只看得见一片血红,就像他们成亲时的红绫,那样好看。   女子纵身一跃,跳下河。河水瞬间被染得鲜红,红色不断渲染河水,直到那一整片河水全部变得红的恶心,经过的人无不闻到那条血水传来的一股异香,那么诱人。   女子好友跌跌撞撞的来到女子的血河旁,捧起那块有着女子血迹的石,小心翼翼的放入袖,无声低泣。   也在几日后,男子心疾发作,当日而亡,那般迅速。   痴人梦中哭,旧人转身笑。   系我一生心,负你千行泪。   那石……便是女子毁去容貌之石头。”   花千骨转身,背朝墨冰仙,“好了,你看也看了,故事也听了,可以离开了,保重恕我不送。”   墨冰仙看着花千骨单薄又小小的身子骨,如今立的笔直,如此故做坚强。她不肯让任何人看到她的脆弱,不敢让任何人知她悲哀。   幸好,她这世可以流泪。   她越走越远,她与他也越离越远,他和她此生并不可能,他知道,花千骨也知道。   他不敢爱人,他曾经的爱人被他亲手杀死。   她不能爱人,她那般爱着师傅,怎可能再爱上别人。   他与她这些年的错过,便是永生的遗憾,无法弥补。   如果她先遇见了墨冰仙,如果她真的爱上了墨冰仙。是不是就没了如今的两岸天涯,落地残花,指尖蒹葭。   他们天注定的过客,他是她最美的依念,她是他最痛的怀念。   三千繁华,人世虚假,说不尽的缠绵,道不完的悔恨,那般不甘。天给你一份痛苦,同时会送你一份怀抱,怀抱那样温暖,那样令她不舍。      ☆、第五章 三千繁华迷人眼   当年白子画那样自负,妄想逆天。以为自己改的了花千骨残缺的命格,耗尽百年修为,倾尽满腔心思,他究竟改变了什么?若曾经自己不那般痴心妄想,那会不会没有如今她的绝情,会不会不是今天这般结局。   云山之上,雪花纷飞,落得扬扬洒洒。   白子画立于云山最高之巅,手握一朵通体透盈的白莲,衣袂翩跹,白雾缭绕,墨发飞舞,薄唇轻抿,双目盯着远方,若有所思。让人觉得他那样飘渺不定,下一秒便要消失,如丝如缕,望尘莫及。   一只手从白莲上掰下一片花瓣,僵硬的低头看了眼手中的花瓣,吃力的塞入口中,咽了下去。   一滴泪,无声的滴落,连白子画自己都不知,只有泪水融化的白雪丝丝变成水珠。   小骨……   ……   一个人坐在锁情石之上,唯她一人,那般落寞。一只纸鸢就缓缓的飞至她跟前,伸出布满疤痕的小手缓缓接住。   纸鸢系一纸:骨头,我想你了,你想我否?想见我就把纸鸢夜晚时放于枕头之下,我们见一面。   花千骨眼中一闪,骨头?骨头?若天之下,会叫她骨头的恐怕只有那一虫一人。糖宝已亡……不是糖宝,便是那个人了——东方彧卿。   把纸鸢捧在手心里,东方……我终于又能遇见你了。   是夜,花千骨把纸鸢放在枕头之下遇见他,东方彧卿依旧气质出尘、肤质白皙、拥有一双月牙眼,笑起来春暖花开。   他拉着她的手,“小骨……最近好吗?”   花千骨莞尔,“没有你,没有糖宝,一切都不好。”东方彧卿宠溺的摸摸花千骨的脸,绝情水……绝情水的伤疤真的消不掉吗。   “东方……糖宝还能活过来吗?”   东方彧卿微微一笑,“能,为什么不能?只要是你想要的我都能把它弄回来。”   “那……你能还我东方吗?”东方彧卿偏着头微眯着眼,“骨头,你什么意思?”花千骨冷笑一声,“你真的是东方?我的东方是那个爱我不带一丁点瑕疵的东方,而你呢?视我为你毁掉师父的棋子吗?还是你轮回百万载无聊时的玩物?我以前信你,无论你怎么欺骗我,我都信你!你骗我放妖神出世,我信你,妖神出世了,万物覆灭,我背了千古骂名,没事,我抗!但你利用我毁掉师父的名誉,好!现在你成功了!你高兴了!我都这般地步了,你为什么还来找我。”   “我求求你……求求你……把糖宝还我吧…….糖宝是我这个世上最亲的亲人了,我求求你了……”那般无力的拽着东方彧卿的衣袖,可怜的望着东方彧卿,声中竟带着隐隐哭腔。   东方彧卿眉头一皱,“骨头,不是我不肯救糖宝,而且糖宝本身就是一只灵虫,受你精血孵化而出,与你血脉相通,而它却被霓漫天打的魂飞魄散。不过,我却可以重新给你一只天水滴,你重新孵化一只糖宝。至于它恢复记忆,那便是它的造化了。”   说罢把一个晶莹剔透的泪珠样式的挂饰挂在花千骨脖子上,对着花千骨严肃的说:“骨头,我没有骗你,真的没有。妖神出世那是迟早的,不过你只是提前了而已。至于白子画,他是我对头没有错,但是我还不会无耻到利用你去毁了白子画。”   用修长的手指戳了戳花千骨的额头,“骨头,你说过,你从来都相信我,这次也请你相信我。我无论如何都不会害了你……”因为,我爱上了你。   花千骨盯着东方彧卿,真好!东方没变!他永远是那般对我好。   “骨头,你该醒了。记住,无论怎样,我都不会害你,你要相信我……”   你要相信我……   相信我……   我相信你……   东方!我信你!   花千骨醒来时,摸了摸脖子上的天水滴。糖宝,你何时才能回来,骨头娘亲想你了。你吸我多少精血都行,只求你快醒来。糖宝……      ☆、第六章 夜里灯盏怎还燃   流水潺潺,细雨淅淅。撑着一把雪白绣梅花的绢伞,广袖飘逸,纤腰束素,娉娉袅袅,脸上与露出的手臂却是那般丑陋的疤痕。绝情水!用情如此之深,她该是如何痴心,如何妄想的女子?   ……   花千骨把天水滴捧在胸前,沉沉和衣入眠。梦魂相连,多少尘封记忆浮现。绝情殿上为师傅挽发,那般美好,晓雾散,剩下悲欢,师傅不留一点情面的用断念伤她,醉眼冷看。明明是上孝下慈的师徒关系,如今却这般不堪。   命运注定她会爱上白子画,画情如骨,忘不掉,是伤是死天注定。那般不甘!不甘!她为何不能逆天!她不想被天束缚,像个可笑的棋子,任人玩弄。白子画当年绝对改变她的命格是不是也抱有这份想法。若是真的,他败了,她也不用尝试,必会败。   沧桑是你,思念是你。白子画轻抚她睡着却还紧皱的眉目,刚碰上,却又飞快闪回。花千骨手往上空空一抓,低声唤句:“师父……”   “师父……若可以,我们能不能重来。”   “可惜……我没有那个命,没有那个命来承受逝去的幸福……”   低低呢喃,泪入雨下,花千骨的脸上布满泪痕,触目惊心。   白子画站在她床边,心头一震。小骨,她还唤我师父……那么一刹那,他的理智全数崩塌,管他什么师徒,管他什么命运,管他什么劫数,我们在一起就好。   呆呆看着花千骨的脸上的伤痕不由生出几分凄凉与欣喜,她爱他!却为了他落得满身疤痕。俯身在花千骨额头上落下一个轻轻的吻,小心翼翼,怕弄醒她。   长袖一挥,转身步出屋外。从墟鼎拿出横霜剑,光夺牛斗,寒气逼人,霜刃起处,擒蛟斩龙。“出来吧。”   半晌,时间停顿。一女子从天而降,端庄柔雅,姿态妍丽。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轻纱绕身,清香满天,肌肤胜雪,白袍裹身,风华绝代。   “师兄。”女子轻笑。   “月姒?”白子画淡淡看着月姒,收起了手中的横霜剑。“你来锁情石何事?小骨与你并无交情。”   月姒顾盼动人的看了白子画一眼,“怎么?允你来看花千骨。就不允我来瞧瞧爱我师兄的那般深情入斯的女子?”   “看完可走了?”说罢,拂袖离去。月姒也慌忙赶上,两道白色的身影一前一后离开了锁情石。   一双眸子看着两人离开的方向,流光容易把人抛,师傅身边出现了那般美丽脱俗,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的女子。再看看自己身上,满是绝情水的疤痕,让人看了作恶。自己怎配得上师父。那女子唤师父师兄,应该就是师父的师妹了。   月姒,月姒,名字都这般好听。   我心已倦,爱不起人。我努力了那么多年,却从来都是不懂你的。现在真的是不需要懂了,佳人伴,日月缠。你当你的长留上仙,更有风华绝代的师叔相伴。我还是我的废弃之人,孤独终老,独自至死。   待我孵出糖宝,我此生也了无心愿了。我待杀姐姐绝情如此,为了何?怕他伤心而皱了眉。我不信东方,为了何?怕他世世孤独再无玩物。我逼墨冰仙走,为了何?怕他又如从前那般,一人,独自一人。   我凄笑白子画!为何?我怕他知我这世亡了便会魂飞魄散永生永世不得轮回!我怕他为了我冒生命危险去寻我的二魂六魄!   摸一摸还捧在手心的天水滴,糖宝……你快出来吧,骨头娘亲想你了。待你出世了,我带你去找十一师兄好不好?他会好好抚养你,你长大了,修成人性的时候一定要修成一个风华绝代的女子。好好绑住落十一的心,他会待你很好,很好,很好。   十年,我还有十年时光。我还可苟且活个十年,很好,很好。糖宝,就算你没有恢复记忆,那我与你在一起生活这么多年,你也应该忘不了骨头娘亲。   糖宝,待我死后,你千万别忘骨头娘亲,那个害你死的娘亲。   糖宝,待我死后,你千万别怨骨头娘亲,因为娘亲也是身不由己。   糖宝,待我死后,你千万别念骨头娘亲,娘亲没有伴你太久,不值得你想。   手中的天水滴微微一颤,似感到了花千骨的悲伤,裂出一条缝。花千骨一惊,手中差点捧不住天水滴,要孵化了?糖宝......糖宝......你要回来了吗?你要回来陪骨头娘亲了吗?   花千骨盯着手中的天水滴,而天水滴却除了那道小小的缝隙外再无动静。看了好一会,终究化为一叹。糖宝,你还不肯出来呀,是怨恨骨头娘亲了吗?   风吹在身上,凉在骨子里。再抬头望了一眼白子画与月姒远去的地方,眸子思绪万千,放下了,我终于放下了。可是,真是这样吗?   浩瀚星空,痴人思梦,情谊亦重,为情而生,待梦之盛。      ☆、第七章 相思谁人共青川   “师兄,你看看我嘛,我从那么远来看你,你都不理我的。”月姒拽着白子画的衣角,软软开口,目若秋水,惹人生怜。   白子画冷冷瞥了眼月姒,“我有说过让你来看我?”   月姒一愣,是啊,都是自己一厢情愿。缓缓放开拽着白子画衣角的手,微垂眼眸,楚楚可怜,“师兄……那事都过去如此之久了!你为何还要怪我!我当时也是救师傅啊!就因为如此,所以你才对我对你的爱恋而熟视无睹?”   “错了就是错了!”   白子画叹气,“罢了,往事已成空,莫再提。我带你去长留看师弟和师兄。”   月姒却是柳眉一皱,“笙箫默?摩严?我为何要见他们。”   “那你又为何来见我。”淡淡开口。   她往后退一步,目光如炬,直视白子画,“师兄你……”   妾有情,郎无意。   她知现师兄心中满满都是花千骨。呵,花千骨吗?那个命格残缺的小孩?那个全身疤痕的小孩?一个小孩夺走了师兄的心?那我若是杀了她,师兄是不是就不会对我冷淡。   眼底闪过一丝杀意,白色长袍随风而舞,对白子画一笑,便御风而去。她真的是迫不及待想杀了花千骨!她想看白子画知自己杀了花千骨后,白子画的神情。   白子画也未在意,任由月姒离了去。师妹?真是个可笑的关系,他的师妹之前做了多少伤天害理之事,而此刻却还乖顺的站于他身前,她便是再如此低声下气,低眉顺眼,他也不会原谅了。他本该杀了这个罪人,却因师傅的遗言而一次又一次纵容着她。   ……   花千骨一身黄衣束身,青簪轻摇,韶颜稚齿,头顶白色斗笠,面戴白巾遮颜,气质清华。用手轻轻摘下桃花瓣,放于另一手的竹篮中,风景如画。   一阵狂风却是朝着花千骨扑面而来,一瞬间。   原来茂盛多枝的桃花树已是光秃秃,绯色花瓣漫天而舞,一摇一动,在空中轻轻散着,落得花千骨满身,花千骨手中竹篮被打翻在地,满地桃红,花千骨被这阵风力送出两丈开外,狠狠跌于地,嘴角漫出一丝血迹,抬手擦掉。冷眼看着面前如九天玄女,缓缓落地,翩然若柳的女子。   女子白绫一挥,缠上花千骨脖子,冷哼一声,“也不过如此,真不知师兄怎会为你这样女子动了心。”   “你想如何。”   月姒高高举起缠上花千骨脖子的那根白绫,花千骨也随着浮起,脸色铁青,呼吸急促。   “如何?我想如何?我啊——”   白绫收紧,花千骨呼吸一窒,双手下意识无助的胡乱拍打起来。   “我只不过想要你死而已,很简单。”   花千骨虚弱一笑,“不怕我师父怪你?”月姒似乎很有意思的瞧了一眼花千骨,随即冷言出口:“怪又如何?他都为了苍生恨了我这么多年了,也不外乎多这么几年。”   一道清冷的声音插道:“是吗?那不如我杀了你,那白子画也不用恨你了。”月姒一惊,杏目圆瞪,“谁?是谁?莫要装神弄鬼。”   一道紫光闪过,白绫从中断裂。花千骨被人打横抱起,浮在空中。月姒眯着眼睛看那一头紫发,一身紫色长袍,仙姿佚貌的男子,“你是谁?”   那男子惊呼一声,“咦?你连我都不认识?”   嘴角勾起一抹笑,迎风卓立,颠倒众生。   “我就是——掌管妖界,魔界之王,拥有世上最美之人之称,比白子画那人不知道好看了多少,又大名鼎鼎的——杀阡陌!”   “你必要对你今日对小不点所说的一切,付出代价!”   说罢,掌风一现,已是临近月姒门面,月姒身子轻轻一颤,手握白绫往旁一晃,险险闪过,白绫便朝杀阡陌缠去。   “好一个付出代价!”   杀阡陌反手握住白绫,不屑的瞧了一眼月姒,“这点功力,怕是连白子画三分之二都不到。”   “区区蝼蚁,也敢在我面前放肆?”手指微微一动,白绫却是根根寸断,不再看月姒,低头看怀中的小不点,笑的那般温柔。花千骨不禁看呆了,“杀姐姐……”指腹擦拭着杀阡陌凝脂样的皮肤,眼中泪光闪现。   杀姐姐……杀姐姐……   为何我命悠关头总是你来救我……你这份情我何时才能还清?   “恩,小不点我在。”杀阡陌轻轻应一声,又朝月姒开口,“快滚!你自己好自为之吧,莫不要真让白子画来帮你收尸。”杀阡陌挑眉,看着月姒,方才她出手虽不狠也不利,却让他觉得她真气蕴含着一丝妖气,那么熟悉,却又那么陌生,一股说不出的感觉涌上心头。   月姒双手紧握成拳,心头止不住的恨意,脸上因恨原本貌美的容貌而变得那般狰狞。   花千骨?花千骨!花千骨是吧!你等着!总有一天,我月姒会将今天这份恨百倍讨回!我总有一天亲手杀了你!我总一天将你挖去心,挖去眼,割去舌,割掉耳,把你丢在师兄面前,看师兄可还会看你一眼?可还会再爱你?   愤愤甩开云袖离去,双目通红,布满血丝,樱色的唇瓣应容忍而被贝齿咬的苍白,渗出几分血色,眼中满是恨,那般恨!   看着吧,总有一天我会亲手杀了你……   亲手……   杀了你……   你……   白子画瞧着月姒满身狼狈塌风归来,“你何处去了?这般狼狈,师兄和师弟早已在大殿等着你。”   月姒调整下脸上的表情,随后甜甜开口:“不过是与一只妖打了一架,待我梳妆一番再去见师兄,师弟。”眼中闪过几分嫌恶,又深埋于眸中最深处。   白子画看着月姒这身狼藉,点点头。   转身迈向大殿,背影孤傲而高冷。   月姒望着白子画背影,眼中满火炽热的倾慕,又涌现几分恨意,她超凡脱俗的师兄,怎可被俗子玷污,不可!   自己为白子画变得美丽如此,却还是不敢亵渎。可是,花千骨居然敢染指她最爱的师兄!不可饶恕!   不可饶恕!!!      ☆、第八章 浮生若梦静意肆   长留山,三尊会事殿。   一袭粉色纱衣,青丝齐腰,顾盼嫣然,盈盈渡步大厅正中。   朝坐上三人一揖手,开口,“师兄。”   笙箫默笑靥如花,坐直身子,朝月姒挥手,“月师妹,来来来,来笙师兄这来。”月姒抬脚,却是妖娆妩媚的走向白子画。   摩严拧眉,朝着月姒大喝,“月姒!你可知罪!”   月姒顿下脚步,转身向摩严,一脸疑惑不解。   “不知月姒犯了何罪?知何罪?”   “你未在静意峰思过五百年,这是其一,你屠杀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这是其二,你为情生绊,这是其三。其一你为之不信,其二你为之欺生,其三你为红尘所缚,修仙之路必有后患。”   “光如此三条,就够你在静意峰再次清心思过两百年!”   月姒眉间闪过一丝不耐,“那如此,我犯的第三条白师兄也同样触犯了,不知白师兄是否也需同我一起前往静意峰思过?”   “胡闹!子画何时动了心!他待花千骨不过是尽了师徒情意,他是为了苍生才接近花千骨,你懂何!”   “是吗?当时我瞧花千骨那身上绝情水的伤痕可是惊心的很啊!啧啧,不知……白师兄可否心疼过呢?”   白子画缓缓站起身,“就算我待小骨不全是师徒情意又如何?”   月姒一惊,她想不到白子画会亲口承认他与花千骨的关系。   笙箫默慵懒一笑,嘿嘿,如今这事可好玩了。   摩严抬眸看了白子画一眼,又深深闭上眼。如今,子画可谓是真的沦陷了,他早该知的,瑶池上,都那般明显了,妖神乱世,都那般对待了,他早知的。   月姒见殿中沉默,冷笑一声,步出殿外。一道紫光从天边瞧瞧飞过,月姒轻抚额头,一朵妖冶的牡丹花纹浮现额头,御风追上那道紫光。   ……   锁情石。   “小不点,其实我这次来你这是有关你魂魄之事。”   “哦?杀姐姐何事?”花千骨手握一只竹篮,又摘起另一棵树上的桃花瓣。杀阡陌清清嗓子,“小不点儿,我寻到了你一魂的下落,明日我们便去寻。”花千骨还是摘着桃花瓣,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漫不经心的问:“那又怎样?”   “小不点,难道你不想多活些日子?!”杀阡陌跳脚,从花千骨手中夺过竹篮。花千骨看着手中空空,朝杀阡陌伸手,“活又如何?死又如何?生死我早已看淡,此刻活着不过是一些牵挂罢了,不然我早死了,况且,我如今可活到二十二岁,已是极好的了,又何必再活个几年,让自己活的生不如死倒不如死得痛快。”   杀阡陌心疼的看着花千骨,“小不点……你就不想多陪陪姐姐吗?”花千骨一怔,随即轻笑。   她何曾不想?她是人,她有七情六欲,她有想守护的人。   但她不能看他们难过,不想他们为自己心伤。不想他们知自己永生永世不能轮回后有何感受。   她只有死,只有死,才能不害到他们。不然,她多想活着多看看他们,多陪陪他们,既然在一起不了,不如就趁早离开的好。   他们也许会恨她,却也比她死了好。   她天煞孤星,命格残缺,丑陋不堪,有什么权利,有什么资格跟别人在一起,但她只会害了他们。   她害的东方永生不得好死,害的小月被白子画所杀,害得杀姐姐为她担心,心神俱疲,害的糖宝也魂飞魄散,更害的白子画不复当年风光。   他们以后会过的很好,会忘了她,但只要他们好,她便幸福!   “杀姐姐,我早已不想活,你不用再拼死拼活为我寻我的魂魄,寻来我怕是也不会接。而且,你莫要去蛮荒,在那,即便是你,也定不好过,况且,进去便是永远出不来了。”   杀阡陌睫毛微微颤动,小不点你怕是知你所有魂魄都在何处吧,我明日便是要去蛮荒寻回你那一魂。   即使……毁我容颜,搭上我命!   小不点,我会让你无忧无虑,平安,幸福的一直生活下去,你想爱谁就爱谁,看谁不爽我就帮你揍谁,谁惹到你我就——亲手杀了谁!   嘴角荡着一抹宠溺的笑,把竹篮放在花千骨手中。   “好,我不去,小不点你要安心。”   花千骨深深看了眼杀阡陌一眼,点点头。   杀阡陌从树上拈下一片桃花瓣,放于花千骨竹篮中,又轻轻摸了摸花千骨的脸,与她一起摘了桃花。   小不点,也许,这是我与你最后一次见面了,我拼尽一切,也要帮你寻回蛮荒那一魂,即便死在蛮荒,我也有方法把你魂魄送出来,交于你。   但姐姐为了你,是不会轻易死掉的。   小不点,姐姐还要保护你,宠着你,伴着你,我怎会如此死掉呢?   小不点,你要等我带你一魂归来,小不点待我从蛮荒平安归来,我们一起在一起。   “好不好……”杀阡陌突然呢喃出声。   花千骨偏过头看杀阡陌,“杀姐姐,你在说什么?”   “没有,小不点你听错了。”   花千骨眼底闪过一丝疑惑,却又哦了一声,牵起杀阡陌的手,朝锁情石的小木屋走去。   杀阡陌看着花千骨,任由她拉着自己的手向小木屋走去。   小不点……我们怕是再也见不到了,最后一次见面何不好好珍惜,自然的松开手,又拉起花千骨的手,大步向前,换成他牵着她。   杀姐姐……花千骨笑着看杀阡陌的手,心头却涌起几分恐惧与慌乱,还有,悲伤?情绪从何而来,为何而来,她也不知。   旧人不复见,盼思乱心神。      ☆、第九章 伴君落花寒透心   穷极之门——通往蛮荒的穷极之门,只进不出,有去无回,只有各派掌门的宫羽方可打开。   一只宫羽悠然盘旋坠落,地上的穷极之门如一个黑色漩涡,仿佛要吞噬一切,一道紫色身影光一般迅速地从那黑洞穿了过去,黑洞缓缓闭上,原本的黑洞如今回复如初,丝毫看不出有何异样。   花千骨提着裙摆,跌跌撞撞的,发丝凌乱从远方奔来,失神的看着那平地,“扑通”一声跌坐在地。   “杀姐姐!杀姐姐!”花千骨心神不宁的大喊,有些慌。   却无人回应。   杀姐姐!你说过你不会去蛮荒的,你说过你让我安心的,你怎么能出尔反尔,言而无信呢?   你怎么能骗我呢?   她终于知道,她昨日浮现的恐惧,慌乱还有悲伤从何而来,杀姐姐,你一直说我傻,其实你比小不点更傻呢。   如今你为小不点夺掌门宫羽,拼上性命寻小不点一魂,你说杀姐姐你不是傻又是什么呢?   世间苍茫,杀姐姐,我会好好活,人生那么长,我等你十年又何妨,我为了你我一直活下去好不好,直到你回来,再喊我一声:“小不点,姐姐回来了。”眉开眼笑,岁月蹉跎,终有一天你会回来,那时候我在锁情石等你而归。   不知花千骨呆坐了多久,直到一只手伸到花千骨面前,花千骨回过神,顺着手看着面前那人,忍不住的热泪盈眶。   “东方!”花千骨扑向东方彧卿,哭出声。东方彧卿摸着花千骨的发,一阵感叹。“骨头。杀阡陌他,还是去了蛮荒吗?”花千骨点头。   东方彧卿一阵轻叹,他本就知的,他算出来了杀阡陌决心要为花千骨去蛮荒,一阵心酸,他算尽天下事,却还是算不过人心。   “骨头,没事了。杀阡陌他会回来的。他还要好好保护你,怎会不回来呢?”东方彧卿轻笑。   花千骨抬起头,一脸不可置信,“真的吗?杀姐姐……他真的会回来?”东方会预料未来,她知道,她也信,东方说杀姐姐会回来,那杀姐姐就一定回来,想到这,心中一阵欣喜。   “嗯,他会回来。不过他以什么方式,什么模样,什么形式回来,我便不知道了。”   “没事……没事……回来就行。”低头看到胸前的天水滴,“东方,你瞧瞧这天水滴,何时才会孵化成功?”取下天水滴递到东方彧卿面前。   东方彧卿凑近天水滴看了看,一阵惊叹,“咦?这天水滴怎么裂开了一条缝?”“怎么了吗?这裂缝是几天前裂开的了。”   眯着眼看着天水滴,“没事,不出三天糖宝便会出世了。骨头别着急。”   “东方,你今年多大了?“花千骨没头没脑的来了一句。“嗯……貌似十七有余了。”   “如此啊。”花千骨点头。东方这世似乎没多少时间了,不知能否在他长大之后等到杀姐姐回来呢?   花千骨又脸上一肃,“东方,你明天陪我去寻我的一魂六魄吧。”   “骨头你不是…..”   “因为我要好好等杀姐姐回来啊,你说过他会回来,那我便等,我觉不可能让杀姐姐拿回我的魂却无法给我。”展颜一笑,虽面纱遮住脸看不清,却有总说不出的气质而言。   “好,我陪你!”   “对了,骨头。”   “嗯?怎么了?”花千骨看着手中的天水滴一阵欢喜。   “你的容貌……我有了方法恢复你容貌。”东方彧卿笑了笑,也眯着眼睛看着花千骨手中的天水滴。   花千骨一个愣神,“是吗……那是好事。什么方法?”   “炎水玉,再加上,我的两滴血…….”   “炎水玉?!”花千骨大惊,“不可不可不可!那可是神器,我以前寻了它来救师傅,不知失去了多少东西,就为了我的容貌再动用炎水玉,不可不可不可。”   “没事,还有别的方法。”东方淡淡一笑,她曾经为了白子画,集齐十方神器,失去了一些朋友,这次怕再用炎水玉,恐怕是怕再失去了一些朋友。   “那就好。”花千骨用手轻抚手中天水滴。      ☆、第十章 黄烟花笑临水看   ——蛮荒   漫天黄沙,暗无天日。   杀阡陌一身紫色衣裳被风吹得猎猎作响,步履维艰地在蛮荒中行走,在蛮荒中不能使用法术,他只能代步行走,一步比一步重,一步比一步火大。终而大吼一句:“该死!爷爷我飘逸的发型都被风吹乱了!该死!该死!”   天上长留山琼宫仙阙,凡间锁情石池馆水榭。   一只木鸢飞于上空之中。   木鸢上的东方彧卿控制着木鸢绕过一座山峰,笑着对后面坐着的花千骨说:“骨头!坐好了!别甩出去了。”   本正在愣神的花千骨一下子反应过来,“好!”说罢,伸手环住了东方彧卿的腰,东方彧卿一愣,顿时眉开眼笑。   “骨头,我们今去何处寻你一魄?”   “人有三魂七魄,竹染用禁术救我一魄,墨冰仙还我一魂,杀姐姐前往蛮荒为我寻一魂,我还差一魂六魄。”   “东方。其实我原只有一魄,这世后便再也不可投胎转世了。但如若我三魂七魄全齐,我便有选择我一世的权利了,东方,是不是很高兴呀?”花千骨笑着。   “下世我会做一个凡人,无法力,无残缺命格,无师父,无负担。寻一命中人,渡那生,凡人一样成亲,生子,再相伴终老,多幸福。”   “可惜,这样简单的愿望在这世是不可能的了。所以我只能指望下辈子,希望我在过奈何桥时多喝几碗孟婆汤,忘了这几世的记忆,东方,你觉得这个愿望,对于我们来说是不是很奢侈呢?”花千骨勉强的勾起嘴角,挂着笑容,她不能让东方看见她不开心,绝不能,虽脸被遮住看不到,不过却还是要笑的,哪怕这样难看,但只要笑就好了。   东方彧卿看着花千骨未深入眸的笑容,轻叹,“骨头,苦了你了……”   “不苦不苦!和东方在一起永远最开心看,何来苦而言?”   东方彧卿看着环在自己腰上满是疤痕的手,心中一阵苦涩,骨头,下世,我陪你终老可好?向天再借我一世,我都已生生世世不得好死了,又能如何?我还怕什么?我们在一起,生个像糖宝一样的孩子,不问世事,躲避世人,我死后,我们的孩子就像我一直陪着你,好不好?现在我唯一能陪你的就是寻魂魄,下世在一起,再也不分开,我们的孩子就要叫“糖宝”。   因为糖宝。是我们第一个孩子。   “先寻一魄,那先去长留山绝情殿,因为绝情殿有我最美的回忆,所以那一魄才会停留那处吧。”花千骨不禁苦笑。   烟雾缭绕的长留山有结界,不是他们突破不了,而是不想惊扰他人。花千骨与东方彧卿只好从花岛走向长留山。   当花千骨与东方彧卿飞上绝情殿之时,花千骨眼尖的瞧见她种的桃花树下那一抹倩影,幽若晕倒在地,脸色苍白,额上出汗。   花千骨心急的蹲在幽若面前推了推了她,“幽若,你怎么了?没事吧?”幽若听到这话,缓缓睁开眼看见花千骨,虚弱的开口:“师父,尊,尊,尊上他失踪了!”   花千骨一惊,慌忙扶正幽若,“究竟怎么回事?幽若你说清楚!”   东方彧卿皱眉瞧了瞧幽若,掏出一颗药丸塞进幽若口里。幽若脸色一变,赶紧吐出药丸,还站起身双手叉腰往旁“呸呸”了两声。怒视东方彧卿,“你给我吃了个啥?”原本虚弱的她一下生龙活虎了起。   花千骨一怔,随即冷笑,好,好,好,好你个幽若,居然敢戏弄你师父我。   而骂骂咧咧的幽若突然像意识到了什么,扭头看向花千骨,变得一脸无辜,“师父,师父!我只是在用这种特别的方式欢迎你回家而已啦。”   “也是,够特别的了。”   “师父别生气嘛,我,我,我,我只是欢迎我那八面玲珑,意气风发的师父回家嘛。”   花千骨浅笑,这幽若,词语也真是乱用了,不过。   家?   回家?   这儿也曾是她的家,那时很幸福而甜蜜了。   轻咳两声,装模作样的负手站于幽若面前,却突然几分尴尬,才十二岁模样的她根本没有幽若高!师父居然没有徒弟高,哎呦她这个师父好惭愧。   东方彧卿好笑的用木鸢托起花千骨,幽若也讨好而识相的扎起了马步。花千骨嘴角微抽了抽,等我长个了,看我不稳稳甩开你好几个头。   场面突然沉默了下来,谁都不好意思再开口。   “师父。”幽若软软开口。   “恩?”花千骨气定神闲的回答。   “师父回绝情殿是因为想尊上了吗?可惜尊上很少住在绝情殿了,都是住在云山上呢,师父若是找尊上便去云山上找吧。”幽若又软软开口,心底却是对着东方彧卿翻着白眼,都怪你那死药丸害我破功,师父找尊上来叙情你也跟着来,我家尊上的死情敌,死情敌!   “哦,不过我不是来找师父。”花千骨又气定神闲的答。   “那师父你回绝情殿到底来干嘛的?”   “赏花。”花千骨干脆利落的回了两个字,还有模有样的赏起了树上的桃花,一阵唏嘘,啧啧啧啧。   “噗”幽若翻着白眼的吐出一口血,华丽丽的摔倒在地。师父……你要不要这么厉害,赏花赏绝情殿来了?!      ☆、墨冰仙番外   七夕花节,人世繁华,灯光迷眼,似锦如花。   墨冰仙独自坐于画舫之上,他没有朋友,他克死人的体质,谁敢接触?接触便只有一个后果。   死!   看着世间的锦绣河山不禁心头微苦,朋友,爱人,亲人,多么奢望的三个词。   他遇她,那般偶然。   她着一粉色轻装,回眸生花,美撼凡光,明眸皓齿。只那一眼,他便迷上了她,这世间最美好的人——桃艽。   岸旁杨柳依依,粉色轻装使人转不开眼,清风徐来,柳絮落了她一身,素手轻轻拍了拍身上的柳絮,奈何却拍不掉,皱紧眉头,明媚娇憨。   墨冰仙不禁哑然失笑,跳下画舫,离着桃艽三步之遥。暗地施了个法术,让桃艽身上的柳絮一下全无。   桃艽皱着眉头看了看身上干净的衣服,心中一阵奇怪,难道刚才柳絮落下是我错觉?   下意识瞧了周围,猛然发现那个离自己三步之遥,白衣胜雪,发丝如墨的男子。友好的朝墨冰仙莞尔,微微低头。   墨冰仙愣了愣,许久,开口道,“姑娘。”轻轻一笑,“你很好看。”   桃艽脸上一涩,“谢公子夸奖。”   他与她似乎是天注定的孽,初见钟情,再见离别。   长安街上,熙熙攘攘,一绯衣女子坐于一张凉席之上,面前一张木板:小女子名唤桃艽,愿卖身葬双亲,为奴为婢,做牛做马。   一丰腴富态的女人走近前来,瞧了瞧桃艽凌乱发丝下俏丽的脸蛋,柳眉一挑。   掏出一袋碎银扔在桃艽脚下,“快快去安葬你的父母吧,安葬完了立刻到浮春楼来。”说罢,转身离去,四名膀大腰圆,肥头大耳的男子一拥而上,守在桃艽周围,为免桃艽逃跑。   周围不断有人窃窃私语,“那不是浮春楼老鸨吗?”   “是啊,这么个漂亮孝顺的姑娘,也真的是可惜了。”   “倒是希望浮春楼的老鸨仁慈点吧!”   桃艽听着周围人的话语,动手收拾起东西来,脸上虽是平静不惊,内心早已波涛汹涌。   她竟把自己卖到了青楼?!   可笑自己守贞洁了几十年,居然被自己卖到了青楼。   葬好父母后,四名男子架着桃艽去了浮春楼,她也想跑,可惜她的力气太小,根本抗不过男子的一击。却被四名男子架着到了浮春楼。   处处是乱眼繁花,衣着暴露,环肥燕瘦,淡妆浓抹的女子。   桃艽被带于一个茅草屋中,屋里仅有一桌一椅。   老鸨坐于椅上,圆扇掩面,笑意盈盈的盯着桃艽,指着桌上的一杯茶,“喝下去。”   桃艽皱眉,摇摇头。   老鸨圆扇轻拍桌子,四名男子进了屋,老鸨意示他们让桃艽喝下那杯茶。   四名男子互相看了看,点点头。一个男子一个健步上前,反扣住桃艽的手,另一个男子掰开桃艽的嘴,还有一个男子向后扯着桃艽的头发。   最后一个男子则缓缓拿起桌上的茶一股脑的灌进桃艽的嘴,不少茶顺着桃艽的衣领流进桃艽的衣裳之中。   桃艽身子一软,迷迷糊糊的晕了过去。   老鸨轻轻一笑,站起身,随后便有几个丫环从外走进来带桃艽去了别的屋。   …………   待桃艽醒来之时,她身上的衣服早已被换成一层轻纱,妙曼的身躯在轻纱下,若隐若现。   青丝放下,戴上几只翩翩起舞的蝴蝶兰,气似幽兰,朱唇素手。   环首房间,普普通通,却有迷香环绕。   响起推门声,桃艽一惊,下意识看去,只见墨冰仙长身玉立在门口。墨冰仙轻轻关上门,看着桃艽,淡淡一笑,“姑娘,我们又见面了。”说罢,把手中的几件女子衣裳朝桃艽扔去。桃艽慌忙接住,微微低头。“公子,你怎在这儿。”问完,才觉得自己问得似乎有些多余,男子来这烟花之地那般正常。   “第一次来而已。”墨冰仙背过身子。   “倒是姑娘你为何在此?”   桃艽眼神一暗,钻入屋内的屏风内换着衣裳,“被老鸨买来罢了。”   墨冰仙若有所思的恩了一声。   许久,桃艽从屏风里转出,浅笑盈盈,不染尘纤,“公子,你可是买了我的初夜才进的此房?”   墨冰仙转过身点点头,桃艽却着实让墨冰仙惊艳了一番,青丝垂下与小腿相衬托,脸上未施一粉一黛,嫣然浅笑,丽质天成。   蝴蝶兰戴在发上,似欲飞起,轻纱系腰,裙摆流苏游动,衣上几朵莲花更衬的她比花娇。   “小女子此生感谢公子,言之不尽!”   墨冰仙摆摆手,“姑娘不用,我已帮姑娘赎了身,姑娘哪方逍遥便去哪方,何处自在便去何处。”   “不可不可,姑娘这身子已是公子的了,我以后便是做牛做马也要还清公子的恩情。”桃艽一撩裙摆,竟是朝着墨冰仙跪了下。   “可我并非凡人,而且我身怀异命,我接触之上,必死无疑。不知姑娘,可害怕?”墨冰仙苦涩一笑。   “不怕!”   墨冰仙点点头,“你去长安西街的一房子等我吧。我三日后去找你。”   桃艽轻轻应了声,朝屋外走去。   墨冰仙跃出窗外,御风直上云霄——蜀山。   蜀山掌门坐于蜀山大殿手指有节奏的轻磕着椅子。   周围众神群绕,却无一不瞧着门口的一代邪仙——墨冰仙。   墨冰仙瞧了瞧众仙,终把目光转到上座的蜀山掌门,“掌门这次唤我归来,可谓何事?”   蜀山掌门大手一指墨冰仙,“吾与众仙商量,决定把汝放到蛮荒,汝可同意?”   墨冰仙哑然失笑,“真是荒唐!我墨冰仙从未害过人杀过人,不知比你们这群肮脏的仙人们干净了多少?你们有何资格送我去蛮荒?”   “就凭汝是一代邪仙!就凭汝的体质!就凭汝一出生就弄死了汝母亲!”   墨冰仙挑眉,“是吗?若我坚持不去,恐怕你们也拿我没办法吧。”众先骤然面面相觑,又同时看向蜀山掌门。   蜀山掌门大手一挥,一位女子被绑着金绳拖了出来。   墨冰仙猛然一惊,“姑娘?!”   “公子!救我!我一出门就被绑来这了!”桃艽试着挣脱那根绳子,却是徒劳。笑话,仙界的绳子若一界凡人挣脱开了,那仙界便是整个六界的笑话了。   墨冰仙看向蜀山掌门,“你想如何?”   “吾只想汝入蛮荒,仅此而已。”蜀山掌门轻捋白色胡须。   “公子,蛮荒是何处?公子你千万不要去了!公子你还要陪着我的!”桃艽瞪大了眼睛。   墨冰仙摇头,“在下恐怕要食言了。”   “不,公子你不可骗我,如今奴婢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桃艽轻轻一笑,宛若七夕那次偶然遇见,回首间恍惚如梦。   “不过,如今仙界是真的该好好清理清理了罢。居然为了让我入蛮荒,用一界凡人女子威胁我。”   “我邪仙墨冰仙岂是尔等小辈可威胁的了的?”说罢,手指一弹,一道红色闪电直逼蜀山掌门。   蜀山掌门拂尘一挥,气的有些说不出话,“你……”   拂尘一掸,桃艽飞得冲向了墨冰仙,金绳一晃,瞬间把两人绑着了一起。   墨冰仙一慌,看着怀中的桃艽,心神乱,桃艽被墨冰仙异怪的体质吸的精力吸的说不出话,只觉得身上的能量一瞬间干涸了下去。   终而说出话,抬起手已是枯骨嶙峋的手抚上墨冰仙,“公子……如今桃艽真的是……公子手下的鬼了。”   “不要!不要!”墨冰仙大吼,想挣脱金绳,奈何越挣越紧。   凡人啊!桃艽只是个凡人!怎受得住他的吸收!   墨冰仙只来及说,“桃艽……在下名是墨冰仙……来世,我……”桃艽手已垂下,目已合上,她终是没听到墨冰仙对她的承诺。   墨冰仙心头一颤,桃艽!桃艽!他害死了桃艽!哈哈哈哈哈!他果然是邪仙,哈哈哈哈哈。世上最美好的女子也被他害死,世上他最爱的女子也被她害死。他没用!真是他没用!他没好好保护她。   瞳孔溃散,无尽的残笑。   蜀山掌门闭目摇头,“墨冰仙,蛮荒汝今日偏去不可。”   墨冰仙一愣,蛮荒?那可真是个好地方!如若再在里面死了那就太好了!一了百了。   “好!我去!蛮荒而已?我怕何?”墨冰仙紧紧抱着怀中的桃艽,不肯撒手。   蜀山掌门点点头,手握宫羽,悠然坠落,地上现出通往蛮荒的穷极之门。又解开了墨冰仙身上的金绳。   墨冰仙抱着桃艽跳下无尽深渊,底下便是万劫不复,他也是在所不辞。   时光回转……七夕花节,桃艽回眸,倾城依旧。   墨冰仙淡淡一笑,却与她总隔着三步之遥,他也怕伤害到她。   回眸盼顾孽缘注,思君念而朝与暮。   桃艽,来世,我们在一起做一对鸳鸯如何?无论仙如何,神如何,人如何,妖如何,魔如何,六界如何。   在一起,便是好的。      ☆、第十一章 蛮荒求魂骨渗伤   如今六界很好,万物很好,一切都好。   花千骨站在绝情殿的露风石之上,俯瞰众生,她终于没愧对所有人,她曾经那样心灰意冷,一心求死,只为白子画心怀一点点愧疚,最可笑的是,如今,她不还是活的好好的。现在她有她自己的追求,有她自己的生活,她该忘了过去,重新开始的。   幽若端着一碗桃花羹静静看着花千骨,花千骨又瘦又小,站在露风石上好似会随时掉下去,张口想说什么,却不知该说什么。   直到花千骨看够了,冷尽了,才转身接过幽若手中的桃花羹,一口喝下称赞起,“徒儿,不错不错,厨艺大为长进啊!”   “师父,我想吃你用冰莲做的菜……”   “不可以,那冰莲是尊上从极寒之地移植而来,来的万分不易,怎可食用,想你师父我上次就吃了一朵被师父罚的晚上不可吃饭。”花千骨一阵唏嘘。   ……   蛮荒一道血光闪过,骨头断裂之声。   “畜牲!你毁我腿,我今必让你生不如死!”他满身血,无力的单跪在地,他何时这般狼狈。   不远方一只同样浑身血的狮兽倒在地,痛苦**。   传闻——在蛮荒被凶兽所伤,无论你如何强大,那伤都再也恢复不了。   ……   “徒儿,你在绝情殿之上可曾见过我的魂魄?”   幽若皱着眉,思忖许久,终而摇摇头,“没有诶。”忽而眸中一闪,刚想开口,却见两人从远处而来。   踏着清风,从天而降。   男子微蹙眉看着身旁女子,男子一身白衣,一脸无奈,仙气傲骨,用手有些推着身旁女子挽住他手臂。   女子浅笑盈盈,艳绝千秋,目若秋水,双手环着男子手臂不肯放开,真真可谓是小鸟依人。   花千骨心头仿佛被什么东西狠狠刺痛了一下,又仿佛像被什么东西咬了一口,鲜血淋淋,生疼。   低下头,不让自己看这幅如画的场景,身子略微一晃,脸上一白,手上的碗掉于地面,落得粉碎,就像她的一颗心,粉碎而无法粘起。   幽若笑容一僵,向男子弯腰,“尊上。”   东方彧卿眼疾手快的用手扶起花千骨快摔倒的身子,脸上仍是笑的温暖,眸中最深处却是一抹心疼。   白子画点点头,看着东方彧卿与花千骨一倒一抱的动作,身子微颤。若说小骨惹上的桃花中,他最忌惮的不是人间帝王轩辕朗,亦不是六界妖孽杀阡陌,而是面前这个笑的温驯无害的东方彧卿。   他可以让小骨毫不犹豫的相信他。   他可以让小骨肆无忌惮的依靠他。   而他自己却不可以。   月姒冷眼看着低头在陌生男子都怀中不发一言的花千骨,看着陌生男子笑的温暖的看着怀中花千骨,满是柔情。   呵,才几天。便另结新欢了吗?回头看白子画,白子画却只盯着那男子。   幽若一双眼来来回回的看着那互盯的四人,心中不由大生无奈,很想一头撞死啊,哦!她这个人站在这好多余有没有,谁来拯救她!   “尊上,幽若突然身体不适,便先下殿找十一师兄看看。”幽若一边打着哈哈,一边已脚底抹油,溜的无影无踪。   月姒最先反应过来,素指指着东方彧卿,“花千骨,你怎可带一凡人来于长留山绝情殿之上。”   花千骨却还是沉默,一言不发,眼眸微垂,心中却是酸酸的。   凭什么她跟师父就可以不在意别人目光的手挽手而光明正大都一同走。   凭什么师父不推开她还让她心安理得的那样自然甜蜜的一同走。   花千骨突然低喃出声,“东方,我们走吧。”   东方彧卿一愣,又似乎明白了些什么,轻轻点点头,将花千骨埋在他怀里 一只手抱紧花千骨的腰,一只手撑着木鸢姿势优雅的跳上去,一阵清风吹过,他们也是渐行渐远。   白子画呆呆望着露风石,眸中一丝不解,月姒又开口,“师兄?”白子画一手将月姒挽住自己手臂的手拉开,头也不回的下殿去寻幽若,他刚才明明听见小骨说到她的魂魄,明明看到幽若的欲言又止。   可小骨不是已然转世,又寻她的魂魄做何?   白子画毫无波澜的眸子一闪,眼中全是惊骇。   难道……难道?难道真是如此?   难道他说的是真的?小骨没有三魂七魄所以只可活一世?如此,也无更坏的理由来解答如今的情况。   “东方,世界很大,人心却很小呢。”花千骨趴在东方彧卿怀里,有气无力的笑着说。   “东方,随便师父现在再爱上谁,我都不会再皱眉。”说罢,又觉自己说的那般苍白无力,又怕东方彧卿不相信,又加上一句,“真的。”   东方彧卿轻拍花千骨的肩,许久,才沉声道,“真的,真的吗?”   花千骨一下惊坐起身,双目无神的说,“东方……东方……我似乎……似乎……听见了……杀姐姐……在……在……在蛮荒很痛苦……很痛苦……很痛苦……痛苦……”   “没事的,没事的,骨头就喜欢瞎想。”东方彧卿安慰一笑,眸中却是一暗,恐怕,真的是,凶多吉少了。   蛮荒——   血!黑压压!血淋淋!红灼灼!到处都是血!骨头!到处都是阴森森却还带着血迹的白骨!   骨头中间的人一身紫衣紫发,微弓身,坐于地,大笑出声,他杀阡陌!似乎真的不复当年!他居然这般惨状!   ……世界不断有哀吼,冲着杀阡陌狰狞的笑,张狂而夸张。      ☆、第十二章 命缘故里由不得   她盼了两世,只求一句“我爱你。”   红尘之绊,你清冷眸中印的是谁的身影,魂飞魄散只为你对我心怀愧疚,但我却让你永生永世不老不死不伤不灭,你是否该感谢我?   你拂袖,便是痴迷。   瑞雪七分,初记当年相伴,桃红十里,谁与谁的如痴如醉?   萧花碎心底,青丝绕指尖,白衣见永恒,百剑毁情深。   初见,一弦轻水落入。呆迷成妄,过眼云烟成土,最后,你在黄泉路上执手寻我。   ……   东方彧卿瞅着蹲在木鸢上抱着头的花千骨,轻轻拥住,“骨头……你还是忘不了。”   花千骨茫然抬起头,大笑,“怎么可能忘得了?爱的那般深了,我抽身不出,深陷进入,怎么忘?”   “东方,你说,我该怎么忘?”   东方彧卿心头一颤,哄着她:“没事,骨头,忘不了就不忘,岁月如梭,一点点便忘去了。”“真的吗?”她微微的问,“真的。”东方彧卿浅笑。   “那就好……”花千骨幽幽的说。   “忘了,便是极好了。”东方彧卿她耳畔淡淡的道。   她若忘了,便是最好的结局。   东方彧卿似乎想起了何,缓缓从怀中掏出一只簪子,递给花千骨,“这是我在人间淘到的小玩意,若喜欢,便收下吧。”   花千骨接过簪子,脸庞慢慢红起来,簪子不华丽却精致的很,奇巧玲珑,透白发亮,中间一颗雨花石点缀。“谢谢你东方。”   “东方,你说,你对我这么好……我原来怎么就没喜欢上你呢?”   怎么会这样呢?怎么会没喜欢上你呢?   苦涩一笑,摸摸花千骨的发,“是啊。怎么就没喜欢上我呢。”   可能终究是缘浅。   情深缘浅,缘深情浅,   虽在一起不了,但他也未曾后悔过候了她这么多年,至始至终。   碧天白云,时间若能停留这刻,永久永久……   “东方,我是不是很自私……”   东方彧卿将簪子插上花千骨的发中,捏捏她的鼻子,轻笑,“哪有。”   面纱翩跹,衣裳轻舞,两人相拥而坐,发丝缠绕,惺惺相惜。   他躺于黄沙之中,单手紧紧捏着一丝灵魂,用最后一点法力将那灵魂装入一个银色容器之中,完毕,双手垂下,毫无生气,生死难料。他终于还是把骨头的一魂找到了,他没骗她对吧,至少他找到了那丝魂。   他有办法把这一魂送回去,至于他这个人,定是回不去了。   骨头……对不起了,杀姐姐还是没做到答应你的活着回去,好好活着,什么都不用怕,什么都不用担心,东方彧卿还有白子画,都会好好保护你,差我一个也没事。   对吗?   你不用再担心月姒来杀你然后没人护着你。   我已找她谈过,她已是魔功出神入化,原来上次我与她交手,感受的那抹熟悉的气息便是魔功,但她那时是虚弱之时,如今,就算是姐姐也没法护着你了,不过了,只要白子画在世一天,她便不会杀你了。   因为,我骗她说……你只有一魄,活不了多久。   命缘尽,了了痕。   喉咙一甜,吐出一口心血在银色容器之上,银色容器光芒大盛,一个劲的向远方冲去。银色容器是杀阡陌无意间得到,它会认主,若它的主人用心之血祭奠它,它便可完成它主人一个愿望,无论多少荒唐。   杀阡陌在容器中放入一根花千骨的发,如今,它接受的愿望便是——寻到这发丝之人,认她为主,把魂魄交于她。   骨头阿……保重了。   犹记他们初见,蒹霞倚玉树,素素松下风,问君从何来,只闻天上人。   她恍惚回首,见一银色容器轻响着,伸手接住,银色容器忍不住轻颤。“阀至瓶?”东方彧卿惊叹。   花千骨微蹙眉,阀至瓶落入她怀,用瓶身在地上画着三个字——杀。阡。陌。   杀阡陌!   花千骨瞪大了双眼看着阀至瓶,阀至瓶左右晃动,又在地上写了两个字。   ——将死!   一股青烟冒出,花千骨一魂出瓶,连带花千骨怀中的玉瓶中的一魂缓缓进入花千骨体内,只见花千骨瞬间长高一个头,身上的疤痕竟也淡了一些,原来花千骨寻回全部的魂魄居然可以恢复容貌?   而花千骨却不在意了这些,急心急燎的想着杀姐姐,阀至瓶快说杀姐姐死了?它什么意思?死吗?是吗?杀姐姐快死了?怎么可能呢?它一定在开玩笑对吧?但一个器物又怎会开玩笑呢?   "东方!你救救杀姐姐!"花千骨回头扯着东方或卿衣襟,几乎哽咽.   “我又怎能救呢……生老病死乃人之常情,除非神用生命祭奠,我又怎么救得了呢?”东方彧卿低下头,他其实也可以救呢。异朽阁,这次他还拿什么跟异朽阁交换呢?   “骨头,杀阡陌待你很重要吗?”东方彧卿看着花千骨。   花千骨点头。   “那……有我重要吗?”   花千骨微微一愣,“你们都很重要!你们都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东方彧卿眯着眼笑,“这样啊!放心吧哈哈,杀阡陌可以活着的。”   “真的?!东方你说的真的?”花千骨伸手抱住东方彧卿。   东方彧卿摸摸她淡化不少疤痕的脸,真的啊……失一回一,不过不用担心,我总会回来的,一定一定,等我。      ☆、第十三章 歌几情深寸白雪   花千骨看着东方彧卿驾着木鸢远去,自己站在锁情石上不知该如何。东方远去,是为何呢?他不是要帮自己寻魂魄吗?   ——异朽阁。   东方彧卿一手一挥,金色符文一个个飘着涌进他的身体。   他的发丝寸寸成雪,一瞬白头,脸上皱纹丛生,一瞬间苍老五十七年!曾经笑的春暖花开的男子啊,轰然倒地,他为救杀阡陌付出三世,轮回地狱三十世,今生不过也是肉身腐烂罢了,身子缓缓化为一滩血水,无生无息。   小骨,等我轮回来了再陪你吧。   一只纸鸢从他身体中分离而出,飞向远方。   ——骨头,杀阡陌已活,能否出来便是他自己的问题了哈哈,我这世命数已无,来世陪你如何?   花千骨笑,一个劲的笑,死命的笑。哈哈哈哈。   她个祸害又害死了东方?她怎么可以害死那个深情如斯,情深似海的男子?他怎么可以呢?   他真的是自然命数已无吗?他真的以为她什么都不知道吗?她只是不知道他交换的什么而已,逆天救命,叛天改命,交换的怎么可能会轻?!   杀阡陌全身断裂的骨头缓缓复合,却全身脱力,晕了过去。身上的衣裳早已脏的不成样子,更是满面伤痕。   白子画心头一颤,转头朝凡间望去。幽若也随着白子画朝凡间望去。   世界瞬间乌云滚滚,电闪雷鸣,一道天雷朝着凡间劈去,转眼,天空晴朗。   一只虫子从天水滴里缓缓爬出,慢慢睁开那双可爱的眼睛,下意识的唤了一声,“骨头娘亲。”花千骨回过神,看着胸前的天水滴已经破裂,一只萌萌软软的小虫子瞧着自己,愣住。   糖宝?!   糖宝扑向花千骨的鼻尖,却被面纱滑下,花千骨伸手接住。   “骨头娘亲,你没事干啥戴个面纱呀,害的糖宝都上不去你鼻尖。”糖宝扭动着胖嘟嘟的身子,撒着娇。   花千骨看着糖宝,几乎痛哭出声,东方说糖宝会出世,真的出世了啊!而且糖宝回复了记忆,是不是大幸中的大幸了呢?   糖宝见花千骨没有回答它,只是看着它,不由的又问,“骨头娘亲?骨头娘亲?你想我吗?糖宝可是好想你呢。”   花千骨一个劲的点头,“想啊想啊,怎么会不想呢?糖宝你可真是急死骨头娘亲了,为了我居然……”   糖宝在她手中跳了跳,“没事哦骨头娘亲,你看我现在还不是好好的。”“以后再也不能为骨头娘亲做什么危险的事了知道吗?”花千骨板上面孔。   “好…….”糖宝一副受教的样子低下头。   “骨头娘亲……那个……”   糖宝脸一红,“那个,那个,那个……”   “哪个?哪个?哪个?哪个呀?”花千骨好笑的看着面前的肥嘟嘟的虫子。   “嗯?怎么了?”   “就是……十一师兄怎么样了?”糖宝抬起头看花千骨。   微微一愣,“十一师兄他……很好呢。”是啊,很好,发了疯,忘了一切,一天到晚只做一件事,养了一大堆五彩斑斓的虫子,夜晚梦话,糖宝……糖宝……那个温若暖玉,浅笑盈盈的十一师兄……他疯了呀!疯了呀!怎么可能不好呢?   “哦,那就好。”糖宝软软一笑。   花千骨湿了眼眶,“糖宝,我带你去看看十一师兄吧。”糖宝笑着点头,“好呀。”它又能看见十一师兄了,真好!      ☆、第十四章 情殇几人皆是悔   “师父!”远远就听见有人唤着花千骨。   近来,才瞧见是幽若,幽若独自踏着风而来,面上一抹担忧,“师父!你说的那一魄我似乎有点印象!”   “真的吗?”花千骨抓着幽若的袖子,有些颤抖。   幽若悠悠的看了花千骨一眼,“师父啊……在你床底下那个盒子里的画布里我感觉到了一丝魂魄的气息,你要么,我给你带来了!”说罢从废鼎中掏出一个木盒子。   花千骨闻言脸一红,紧忙夺过盒子。   幽若嘻嘻的笑起来。   花千骨蹲下,用手把盒子打开,把画布全都拿了出来,她也不忌讳幽若是否看到了,反正她知道她已经看过了。果然,曾经的画布上都有些魂魄的痕迹,对于她的魂魄,她也只是知道大概的位置罢了,具体的,便是要自己慢慢找了。   看着画布,气血上涌,再次见到自己曾经画的师父的裸背她也是很害羞的啦,耳朵里的糖宝也一阵热气一阵热气的冒,不用说,它肯定也是想到了师父的裸背,而且,似乎,还带着几分咽口水的声音?   手附画布上,画布上一点点白色的光芒涌入她的身体,一股青烟飘过,只见花千骨又长高几分,身体似乎也发育了几分。   她寻魂魄,居然这么容易?那岂不是她很快就能寻回三魂七魄?很快就有下一世的选择?她想开心起来,奈何她居然笑不出来。   幽若凑近她,“师父,是你的一魄吗?”   花千骨点头,“是啊。”乎而又想到什么,“徒儿,你送我去长留山可好?”哼花千骨又不会飞,糖宝也带不起花千骨飞那么远,正当她还在为如何去长留山苦恼时,她却给她送魂魄来了,一个免费司机,不用白不用!   “……好。”幽若艰难的点了下头。   此后便是她带着花千骨与糖宝两个吃云的吃货上了路,她们一路上倒是欢声笑语,吃的不亦乐乎,几乎吃的只能剩下那么一点勉强带她们来了长留山。   几人朝着落十一的住处走去,在门口却是见到霓漫天守在落十一门前。   霓漫天抬了抬眼眸,冷哼,“你们来干嘛?”   幽若一把推开霓漫天,“放肆,见到长留掌门还不速速行礼。”霓漫天脸色一沉,安安分分的行了跪拜之礼。   幽若也不让霓漫天起身,而是朝落十一的房子里走去,轻快的喊,“十一师兄你在不在啊~我带故人来看你了。”   门被“嘭”的一脚踹开,落十一跑出来紧张兮兮的问幽若,“故人?故人?故人?是糖宝吗?”   花千骨耳朵里的糖宝瑟瑟发抖,小声的问花千骨,“骨头娘亲,你不是说,十一师兄好好的么。”   花千骨淡淡一笑,“我骗你的呀!”   落十一一身落魄白色长留弟子服,瞧见花千骨,疯狂奔来,“千骨?千骨,千骨,糖宝回来没有?我好想她。真的好想好想。”   “不要……不要……”糖宝哭出声,在花千骨耳里低低哀求,“不要让他知道我回来了,不要,不要,我要修成人型再来找他。”   花千骨叹口气,“十一师兄……糖宝它还是没有回来。”   落十一一愣,低低笑出声,时间却久,从低笑转为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是我害了她,是我害的她活不了了,哈哈哈哈,都怪我,哈哈哈哈哈哈。”   霓漫天冲上前扯着落十一袖子,“师父!你就真的忘不了那个虫子吗!”   “是啊…….忘不了。”   糖宝缓缓落泪,十一师兄啊,我只是个虫子,你又何必呢?   花千骨看着面前的落十一,闭上眼,十一师兄,不是我不帮你,而是,糖宝坚持要修成人性再来找你,你要等它啊。      ☆、第十五章 两界权势六界外   魂魄坠入深渊,落入地狱,掉入阎王殿。   一身黑衣白发,襟口大喇喇敞开着,露出清晰的锁骨,他白到近乎透明的发丝散落在身前那张漆黑的雕花木桌上,泛着冷冷的光。闭着眼,手撑着头微靠于桌,秀色可餐。对着来人苦笑着说,“东方彧卿?你怎么又来了?”东方彧卿也不管其它,坐到桌子上蜷着腿,“这次为救人,以后三十世都要来转转喽。”   阎王一惊,睁开眼,朝东方彧卿惊呼,“你来三十世是想把地狱的苦力再做遍吗?”东方彧卿偏过头看着他,猛然一笑,“是啊!不过这次可不要给我一个费时的苦活,我还赶着投胎帮人做事。”   阎王手用力拍了拍桌子,“看在咱俩交情上,看在你来我阎王殿这么多次上,给你个最轻的活了。”   “不过我这个阎王的权不能帮你太久的,最后二十五世你可能受修筋剔骨之痛,你,可愿意?你若不愿,我现在便可把你送回去,当然,你救的人也必死了。”   东方彧卿拿起桌上的笔,在手背上笑着画下了一个符。   “为了小骨,我有什么不愿意的?”   “我死了还有办法活,杀阡陌若死了便再无办法活了。”   “杀阡陌为她愿付出命,而我不过是为了她一个笑容,才受修筋剔骨之痛二十五世,谁轻谁重你必是分的轻的。”   阎王抽走东方彧卿手中的笔,在生死薄上重重勾上水墨一笔。   “她?小骨?”阎王勾起嘴角。   东方彧卿抬眸,“恩,不然杀阡陌是生是死与我何干?”   阎王手一抖,“杀阡陌?!”   “魔君妖王杀阡陌。”东方彧卿似笑非笑的摸摸手上已干掉的符。   “他会死?谁弄死的?”   “蛮荒。”站下桌,转身朝门外走。   “诶!你就去修罗场把那头刚来的狮兽魂魄击灭吧!那头狮兽很强!你小心点!”   许久,他才猛然想起,那头狮兽正是从蛮荒而来,但他担心的却不是这,而是东方彧卿在手上所画的符。   ——妄生符   他用自己的生死笔画了妄生符?!他是不是真嫌命太长!   “糖宝,你说,东方他会不会回来呢?”花千骨抬头撑开手指,白光透过指间,撒在她面纱上,淡淡的问。   糖宝从她耳朵跳到肩上,“那骨头娘亲,你说,如果没遇见我,十一师兄会不会很好呢?”花千骨站起身拍拍身上的草屑,“每种东西生来与另一种东西便有了缘,命中注定,天可注定我们的一生,却掌握不了我们的心,分大概便是自己对自己情意的主宰了,缘分,缘分,大约说的便是这样了。”   糖宝扭头看向花千骨,“骨头娘亲,你居然会说这样的话?何时变得如此有文采了。”   花千骨一听,咯咯的笑,“你娘亲我,从来都是如此有文采的。”   糖宝严肃的点头,“恩,肯定是尊上教的好。”复而又钻进花千骨耳里,对着她嘟囔,“骨头娘亲,也许我们生来都是个祸害,我害爱我的人疯了,那么日煦逸韵的男子变成那样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哪能都怪你呢?天意弄人罢了。”   “骨头,我真的很想与爱的人生死契阔,与子成悦,可能吗?”   花千骨微皱眉,“我又何尝不是?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可我爱的人却总不肯爱我。”   如若真的没有遇到。也许我早已死。   也不用。   只缘感君一回顾,使我相思朝与暮。   我们都改不了天命,无论负出多大代价,异朽阁,却是个奇妙的地方,它可以改变一切,它的大门后,是位于六界之外,以至于,天雷都奈何不了它。   异朽阁阁主,从出生到死亡,一世又一世,一生又一生,一轮又一轮,一回又一回。   今世出生,却是满身伤痕。   ——符咒在亮。   ——命数在变。   蛮荒,一个黑黝黝的大洞,一道紫色身影单脚轻弹,落入其中。   他归来时,君临天下,百万妖魔,任君命令。   他是王,最痴心最强大的王,如今也是最可笑最落魄的王。   他是骄傲的,不可一世的,只因他是——两界之领——杀阡陌。   ——他已归来,何种姿态?      ☆、第十六章 离人不回天水滴   百万妖魔,大哭着,惨笑着。   因为啊,因为啊,他们的君王啊,他们的神啊——   不再那么完美了,他,腿残废了!   曾经惊世骇俗的杀阡陌,如今却只能时刻坐在椅上,一身狼狈。   一旁的单春秋用着醇厚的男声道,“魔君……”   “嗯。”杀阡陌长长的睫毛轻轻颤抖。   万般寂静——   杀阡陌却是突然轻笑出声,“呵呵,哭呀,都哭呀,怎么不哭了?”   “都为我悲哀?我只是残废又没死,你们哭的如此伤心是在给谁看?”   沉默不语——   “罢了,罢了,都退下吧。”   百万妖魔呼呼啦啦的四处逃窜,唯剩单春秋一人依旧立在一旁。   杀阡陌掰下一块小指骨,笑意盈盈的看着单春秋,“我知整个魔界与妖界只有你做事我最放心,你帮我把这个骨头给小不点,那小不点便知道我出蛮荒了。但,你要记住一点!你千万莫要让小不点来七杀殿,可听明白?”   单春秋接过小指骨,低下头,花千骨……你还是害了魔君,我当初怎么就没在你转世时杀了你?即便是魔君杀了我我也愿了。   杀阡陌又拔下一根紫色的长发,也递给了单春秋。   单春秋,点头,接过,绝尘而去。   待单春秋寻到花千骨时,花千骨正在锁情石上与糖宝晒着太阳,好不惬意。他却是恨得牙痒痒。   “花千骨!”他怒吼。   花千骨一惊,跳起身看向单春秋。面纱下的脸毫无波澜。   “花千骨!魔君已出蛮荒,他让我把这个带给你。”把小指骨朝着花千骨抛去,花千骨手忙脚乱的接住,脸上露出几分喜色,杀姐姐回来了?可是,他为什么自己不来给我呢?东方也没有食言呢,杀姐姐果然活着回来了,不过你为什么说杀姐姐以什么姿态回来你不知道呢?难道?杀姐姐出事了?   花千骨脸色一变,朝着单春秋喊,“喂!杀姐姐呢!他为何没有亲自来?”   单春秋冷冽一笑,“花千骨!你是配不上魔君的!别再痴心妄想了!”   “我是问你杀姐姐怎么了!”   单春秋一个欺身上前,“是你害了魔君呀,是你害了他呀!”   花千骨低头笑,“怎么可能呢,我怎么又害了杀姐姐呢?杀姐姐到底怎么了……你告诉我好不好,你告诉我好不好,我求你了。”花千骨揪着单春秋衣衫,哭的梨花带雨。   糖宝在她耳畔慢慢安慰,“骨头不哭…….不哭,搞的糖宝我都想哭了…….骨头你不哭好不好,骨头娘亲哭了糖宝也很伤心啊…….”   单春秋哈哈大笑起来,“花千骨啊花千骨哈哈哈哈哈哈,我原来怎么就没杀了你呢?如今害的魔君这般模样,你可满意?可高兴?哈哈哈哈哈你说我现在还杀你来得及么?哈哈哈哈哈哈。”   “杀姐姐到底如何了!为何你会这般伤心,别这样好不好,你告诉我好不好,我求求你,你告诉我杀姐姐到底怎么样了好不好,你告诉我好不好?”花千骨哭的撕心裂肺,杀姐姐啊杀姐姐!为什么你要为我去蛮荒!为什么我要轮回!为什么要这样?   “魔君他?你自己去问他啊,花千骨啊花千骨,你可真是个祸害啊。”   哦,祸害,是的啊,没错啊,她就是个祸害啊,可是你为什么要挑明说呢?明眼人明明都看得出来,你为什么要说出来呢?你为什么如此呢?   “你带我去找杀姐姐,好不好…….”花千骨突然不哭不吵不闹。   “不行,魔君吩咐过不可让你去七杀殿。”   那怎么办呢,我怎么见到杀姐姐……   我有骨哨,骨哨!   捧起骨哨吹起,就像那年花谷上,哨声悠扬。   却无一个紫色身影飞奔着来到她身边,却无一个紫色身影在她遇到危险就能来救她。   骨哨,天水滴,都回来了,但是,为什么曾经把它们交给我的人都不在了呢?   为什么呢?为什么一切都物是人非了呢?为什么一切都变了呢?   我求求你们,都回来好不好,我死好不好,我只求你们平平安安,我可以一无所有死无葬身之地,可以魂飞魄散从此再没有我。   只求东方不死好不好,只求杀姐姐如初好不好,只求师父还是那个长留掌门无人匹敌好不好?   我求求老天好不好,我这么诚心诚意的求它,为什么它都听不到我的话呢?   难道我真的生来就是一场笑话,生来就是一句玩笑。   他们没有我,可以活得很好,他们有了我一个个便不得好命啊!我来承担他们的痛他们的伤,只求他们好好的,好不好呢?   不可能的!      ☆、第十七章 血色骨哨断肠缘   良久,单春秋已走,杀姐姐还是没来。   杀姐姐……   一切黑暗无光,都为了我,一切黯淡失色,都因为我。   直到,不知何时,他踏着清风,对我微笑,就像那年瑶池下,他对着一只小虫儿微笑,虽只是勾勾唇角,却也是迷得人转不开眼,那般美憾凡光。   “小骨……”他轻轻唤着花千骨,就像一场梦境,一碰即灭。   迷迷糊糊中,她僵着身,看着白子画,她不相信,白子画还会对她笑,这就是一场梦境吧,她该醒了吧。   直到,白子画拉起她的手。   她溃散无光的眸子猛然惊醒,不是梦!   她堪堪甩开白子画的手,忽的低头退后一步。   白子画不再笑,“小骨,你这是如何?”   花千骨抬头透过面纱看白子画,就像隔了一层屏障,摸不到,打不破,她说,“白子画,你还来干嘛?”语言那么熟悉,就像她为妖神,他是凡人,他却还为了六界苍生或为了她,来杀了她?她问他,“你来干嘛?”   曾经他说,“来杀了你。”   现在他答,“来陪陪你。”   两种截然不同的答案,却是一样的讽刺。   “白子画呀,我都已说了我们不再是师徒了,为何你就是不承认呢?”她笑,她笑的凄凉而无奈,更带着几分绝狠。   白子画宠溺的看着她,就像长辈看着晚辈,慈爱,慈悲。   花千骨别过头,不去看白子画的眼睛。她能不能自认为的,在白子画眼中,看到了一分哀伤?   “小骨别闹了。”   “闹?我如何闹了?我何时闹了?我又怎么闹你了?”他说她闹?他怎么这么可笑。   “小骨乖……跟师父回绝情殿好不好?”   花千骨身体僵直的转过,似万般怜悯的对着白子画,他是想让她难堪?他是想让她放弃?他是想她懂得尊卑之别?他是想让她不爱他?他是想让她亲眼看着他跟月姒亲密?   “凭什么?凭什么你让我回去我就要回去?你以为你是谁?你以为你还是我师父?”她扯起嘴角,好笑的看着白子画。   你怎么这么狠心?!   白子画还是温柔的看着花千骨:“小骨,忘了过去,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哦,他让她忘了过去,他让她忘了杀姐姐和东方?   “可能吗?”   过去吗?过去的过去了吗?忘不了了,都是她害了他们……   她会害身边的任何人,也会害师父的,会害糖宝。   她命格就是如此,害的所有人不安宁,她天煞孤星,此生一人。   她是最后一个神,她用她的血肉铸造,修复了这个世界,什么听天由命?都是她安慰她自己的 话罢了,笑话的是,她为苍生那么多,最后落得的下场也不得不让人叹息,她为妖神时,所有的好,如今,却变为花千骨,曾经艳绝天下如今丑颜千古,曾经睿智不已如今弱智不堪被爱冲昏了头脑。都是因为谁?   白子画!   他是她注定的爱人,亦是她注定的仇人。   君而归,一眸一笑,孽缘注。   她突然问出,眉眼弯弯,似在笑,“白子画,你让我忘了过去,那我们在一起怎么样?生生世世,投胎做人,誓不为仙,生老病死,永远一起。”   他僵着身,立在原地,久久无法言语。   “看吧,你不回答我,那便是你不愿意了。”花千骨笑出声。   “也是,你长留上仙当得风光无比,又怎么愿意跟我做一对一生一世一双人的野鸳鸯呢?又怎会甘心当一个默默无闻的凡人呢?”   “白子画呀白子画,你最不愿的,却是我最想要的。”   “我为你付出那么多,你为什么就不愿意为了我付出一点点呢?一点点也好呀。”   “笑话,都是一场笑话。”   几番浓情谁人懂,问君何时为我付。   白子画的发被风微微吹扬,心思被风慢慢吹散。   “我又何曾喜欢做仙呢?”   “更何况我又是最强的仙,可是,我也曾对你说过人有多大的能耐,就有撑起多大的责任,我要付出多少,才能让我做一些自己喜欢的事呢?”   “小骨,我陪你寻你魂魄如何,你该是如意健康的,你该有自己的人生,你该做自己喜欢的事。”他朝她伸出手。   花千骨垂下眸子心中波涛汹涌。   她会再害了师父吧,会吧。   但是,没关系了,人有私心,再让自己依偎一下曾经的温暖吧。就一下下。   搭上他的手,燃尽相思。   糖宝突然从花千骨耳里跳出来,跳于花千骨手背之上,朝着白子画甜甜的喊,“尊上。”白子画点头。   云儿飞起,思绪飞扬,思恋重归,旧人身旁。      ☆、第十八章 身系两方难抉择   云山上又开始落雪,锁情石又开始流水,绝情殿又开始扬花。   曾经又一次破碎的宫铃,如今摊在他手心上,如梦似梦,他说,“粘好了。”递给花千骨,花千骨却抿着嘴,看着宫铃,却不肯接去。   他问,”小骨,为何不接?”   她摇头,复而叹息,这宫铃,曾是她美好回忆,毁了两次,却又一次次的被人小心翼翼的粘好,她有些惶恐,她怕,一接,梦境破。   再说,她曾把宫铃系在断念上,如今,断念残,她更没有资格接过,接过了,她又该把宫铃放于何处?   白子画心微微一沉,收起宫铃,招来一朵云。   糖宝率先蹦上,一口一口的吃着云,喜滋滋。花千骨也看的有些心痒痒,却不得不乖乖在白子画身后站好,压着心中的馋虫,她可以在幽若面前失了面子,却不能在白子画面前失了体面。   白子画见状,不由好笑摇头,从云上揪下一朵递给她。   花千骨瞪大了眼,犹犹豫豫的接过。   糖宝嚼着云,含糊不清,“骨头娘亲!你不是也挺爱吃云吗?怎么不来吃?”花千骨被骇的一个踉跄,白子画手疾的扶住。   白子画微凉的鼻息洒在她脖上,酥酥软软,花千骨脸一涩,挣脱他的手,白子画看着自己的手,不知言语。   她拿起云,吃起来,脸上笑容倒是愈来愈大,也开始与糖宝在云上滚来滚去,欢乐不已。   他待她,也是万般宠溺了。   白子画看向手指,掐指一算,小骨一魄,游荡瑶池间,奇怪的是,各路仙人为何无一人收了那个魂魄?   花千骨与糖宝在后逗玩,白子画便在前护着她们。   瑶池上,众仙把酒言欢,好不欢乐。仙女们肥环燕瘦,浅笑盈盈。   阎王饮着酒,墨冰仙在他旁勾肩搭背,脸色酡红。   墨冰仙笑,“阎兄最近可忙?”阎王琥珀色眸子眨呀眨,“最近倒是不忙,以后就有的忙了。”   墨冰仙碰了下阎王的酒杯,豪迈的喝下酒,“阎兄这话怎么说?”   “最近有人在我鬼门关拉回去了一个人的魂魄,自己却受轮回剔骨之痛,好像是为个女子的心愿吧,恩……似乎叫花千骨吧,恩,就是花千骨。”   墨冰仙一怔,又展开笑颜:   “阎兄友人叫什么?该死之人又是谁?”   阎王拿起把桌上的凉扇,扇呀扇,“东方彧卿与杀阡陌。”   墨冰仙一听,垂下眼帘。   东方彧卿……   墨冰仙……   他们又为小骨付出了么?自己还真是……呵呵。   ——“长留上仙到。”   墨冰仙眸子一睁,望着来人,阎王也醉醒几分,看着白子画。   白子画白衣胜雪,黑发如瀑,眼若寒星,淡然的看着他们。   白子画身后跟着一个低着头的小人儿,白衣,白纱,众仙都是惊讶白子画为何来时,要知白子画极少参加这种宴会。墨冰仙却认出了那名女子。   小骨!   墨冰仙冷笑一声,逃来逃去,还是逃回白子画身边吗?个人似乎长高了不少。旁边的阎王见墨冰仙如此,美眸一转,指着花千骨低声说,“那女子就是花千骨吧。”墨冰仙惊诧的看了一眼阎王,“你怎知?”   阎王低啜一口酒,“能跟在白子画身后的女子肯定不简单,你见她又是如此惊讶,能同时跟你们两个男子扯上关系的女子,除了花千骨难道还有谁?”   墨冰仙心中一沉,此生,他关心过的女子唯有两个,桃艽已死,小骨又不会属于他,命啊,都是命。   阎王拿着凉扇极其风骚的扇了扇,“不知白子画带花千骨来瑶池如何?”   墨冰仙微微侧头。   白子画微蹙眉,转向一位满脸横肉的仙人——“不知为何缚住我徒儿的魂魄不放?”   索惕大气凛然的笑,“妖神的魂魄,放出来危害人怎办?”   众仙一颤,低声细语的交谈起来。   白子画朝前几步,来到索惕面前,“给我吧,她的魂魄不是你能抑制的住的。”索惕说,“凭什么给你?你给了可会还给你身后的妖神花千骨?”   花千骨身子一抖,无言无语。   众仙都看着花千骨,目不转睛,无一不惊恐。   “小骨她早已不是妖神,你又何必咄咄逼人。”白子画淡然。   “你说不是就不是?”索惕继续紧逼。   “你若不给。我只好硬取了。”   索惕突然一笑,“我说白子画是怎样一个清高之人呢,原来也有俗念?为了一个徒儿愿害天下之人?”   索惕站起身,从怀中掏出一个罗盘,“这魂魄,便在这里。”   “你若想要,尽管拿去给花千骨,但,你却是害了世人,你也可以不拿,那样,你就要杀了她。”   “——长留上仙,你可做好决定了?”   白子画看了一眼颤抖的花千骨,世人与她,他选谁?   他有责任有担当,他要护好世人,这是他的使命。   他有爱情有思念,他要护好她,因为他不能让她受到伤害。   墨冰仙紧张的看着白子画,阎王一脸笑意的看着花千骨,花千骨却是始终低着头,微微紧张,糖宝在她耳中喊,“尊上~尊上~为骨头娘亲呀~”   原本嘈杂的瑶池会瞬间安静,都在等待着白子画的抉择。   毕竟他的抉择,关乎了很多。      ☆、第十九章 瑶池绮窗应承诺   他是长留上仙,多久未曾有人逼他抉择。   花千骨曾问,“天下与我,你选谁?”如今,“天下与她,你选谁?”   几度桃瓣使人愁,几道刀光剑影碎,几分思恋遇氤氲。   花千骨冷汗浸湿了背,目不转睛的看着白子画。   白子画垂眸,缓缓开口:   “我若真选了小骨,你们能奈我何?”   索惕说,“我奈何不了你,但是我不是真的压不住这魂魄,而是我把它封印了,让你们觉得这魂魄在游荡,以至于以为我无力压制,白子画,你若不做出选择,我便把罗盘毁了,让花千骨永远轮回不了。”   花千骨笑:“我已不是妖神,就算我三魂六魄全集齐了又如何?你们真的以为我还能祸害世人?我如今,我此刻,我现在站在这个瑶池上,不过是在为我的下世做打算。你们真要剥夺我下世的权利?”   “是呀……小骨已把妖神之力封印在十大神器之中,你们又何必呢?她不过是一个小女孩,她不过是希望下一世有个期盼,有个痴望,有个自由,你们为什么要打破这个梦境呢?为什么不给小骨一点希翼呢?”墨冰仙低下头淡笑,“也许,你们真的是怕她再次伤害你们,再次成为妖神。但是,她如今还有可能成为妖神吗?”   阎王站起身,手握凉扇,风骚的摇头,“我已在冥界统治多年,想当年我未下冥间时,仙界众人还是纯洁之人,如今呢?啧啧,没想到已然如此不堪了?”   “多少人为你心疼呢?花千骨你还真是好命啊。倒是苦了我的宝贝妹妹,喜欢一个人,那个人却从未正眼看过她。”索惕看看一脸风骚的阎王又看看白子画与墨冰仙。   “好命?你说我好命?我心多刺痛才能如此这般站在这里!而不是平平安安生活?”花千骨凄然一笑。   索惕一震,“白子画。你该做出个选择了。”   白子画说,“两者,我想皆选,毕竟,小骨已不再为妖神。”   众仙哗然。   花千骨垂下眼眸,长长的睫毛如蝴蝶一般颤抖。   墨冰仙与阎王皆叹惋。   索惕思忖,把罗盘抛给白子画,罗盘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稳稳落在白子画手中。白子画侧身递给花千骨。   他说,“白子画,也许你对花千骨是动了真情,也许我妹妹只是一厢情愿,但,白子画,我妹妹已在修炼魔功,功力之深厚是尔等想不到的深。”   索惕转身离去,“白子画,你要记得,吾妹她已情纠缠心迷乱。她,已然非常危险,若你真的想保护花千骨,便远离花千骨吧。”   白子画上前一步,“汝妹是?”   索惕脚步微顿,“吾妹,月姒。”   “这些话,算是我给你的一个钟告,另外,更有二魄在她那,若有能力,便去夺吧。”   花千骨默然,把罗盘放入袖中。   “白子画……你会一直陪我吗?直到,我死?”   “若我在,那便陪吧。”   众仙愕然。   “若我,真的死了呢?”   “那我活不久。”   “这算承诺吗?”   “我不敢允任何人一个承诺。”   花千骨端起桌上的酒杯,递给白子画,自己顺手拿了一杯茶一字一语道:“薄酒断肠,回想霍然,若前尘永在,便忘忧断仇怨。”   白子画眉眼一丝凝重。   两人双双饮下,这是承诺,他不敢给她承诺,她给他就是了。   墨冰仙看着两人,黯然缓步离去。   阎王跟上,笑意盈盈,“墨兄可黯然伤心了?”   墨冰仙勾唇一笑,“怎会?不是我的永远不是我的,我想夺也夺不来。”   命中注定三生缘,痴情寡义世倾城。      ☆、第二十章 缱绻命盘念想归   “回来了呀,回来了就好。”花开几叹,何时当归。   摩严看着白子画与花千骨乘云而归长留,既没发怒,也没叹惋。   幽若在摩严身旁,朝他们眨眼,“师父~尊上,绝情殿的房间我已经让人收拾干净了。”   白子画问摩严,“月姒现在在何处?”摩严眸中闪过一丝失望,摇摇头:“她如今不在长留上,她的事我也略知几分,修炼魔功乃仙界大忌,没想到,没想到,诶!没想到她如此叛离师门,真真是丢了我们长留的脸。”   白子画一愣,点点头。   绝情殿之上,桃花悠然,却似叹息,繁华千丝,湛然眷泪。   一株桃花树飒是刺眼,“师父,若我不在了,你便把这株桃树移了吧,看了,刺眼。”花千骨抚上桃花树的枝干,万般凄凉。   白子画看着,并未答,而是看着空中飘飘然的桃花瓣,移了?移去何处?它都已在我心中扎下了芽,我把它移了是不是就要在我心中把它连根拔起?该多痛?   “小骨,你对东方彧卿,对杀阡陌究竟是何种感觉呢?”   “感觉吗?东方待我很好,就像亲人般!不对!比亲人都好,他永远会在我失落的时候出现,也许正是他每次的出现,才让我对他依恋吧。至于杀姐姐嘛~那便是兄长了,每次我危险时,他总是第一个出来救我。”   “是吗…….呵。”白子画笑着低头看花千骨。   我占你心几分呢?   “是呀。”她干脆的答。   为什么你不问问你自己呢?也许我会答得更干脆。   白子画怅然,抬手捞下一片花瓣。   桃红方然,寒夜陪烟花,月伴星如昨,可你怎么独留我一个人过。   就如这株桃树的花瓣,在我心中暗撒,就如最美的烟花,聚散无常,怨谁错,若你想起我,不必抱愧当时承诺太重。   因为。   不怨你。   花开花落,多少年华,几生守候,为谁为己为何方?   一向活泼的幽若看着两人,却是红了眼,咽了声,鸳鸯弦,谁人破。   “哎呀呀,几人咋都这么沉默呢?”笙萧默勾唇一笑,调笑道,从天边而来,几分慵懒几分仙气,几分淡然几分优雅。   白子画抬眸看向笙萧默,尚未做声。   花千骨眉眼含笑,看着笙萧默,“儒尊好。”   幽若皱着眉头,始终未看向笙萧默,只是淡然道,“儒尊好。”   笙箫默掩唇一笑,止不住笑意,白子画道:“师弟,该拿的东西,就拿出来吧。”   笙箫默眸中一闪,“师兄果真料事如神。”   “掐指一算便知。”   白子画与花千骨都知笙箫默身上有什么,唯幽若一人迷迷糊糊,什么都不知道。   幽若傻傻的问,“师父……尊上……儒尊身上有什么啊。”   笙箫默从墟鼎拿出一把剑,花千骨看了,垂下眸,白子画看了,心中颤。   剑身腐烂,斑驳陆离。   幽若诧异的捂住嘴。   “断念!”   笙箫默点头,“我无意间在人间寻回的它。”   花千骨叹气,难道,原来的一切都要回来了吗?先是骨哨,再是宫铃,如今又是断念。   “千骨有一魄附在上面吧。”   “我用了九牛二虎之力竟都没将那魂魄弄下来,痴心难却,情深似海。解铃还须系铃人,千骨,你把魂魄,弄下来吧。”   花千骨接过断念,心中万分感叹,手轻轻抚上断念。   原本已然腐朽的断念剑身却颤动起来,发出凄惨叫声,令人落泪。   花千骨一滴泪一滴泪的落到剑身上,断念颤抖的更大,呜呜呜的如小孩般啼哭起来。   花千骨身子一颤,伸手把断念拥入怀中。断念终于安静下来。   一阵青烟而起,飘进花千骨体内,一阵白光闪过,花千骨似乎改变了什么,又似乎没有改变什么。   断念突然死寂一般,在花千骨怀中一动不动……   白子画抬手把断念举起,断念依旧如初,斑驳,腐烂,斑驳,腐烂……   把宫铃取出,系于断念之上,流苏流转,摇曳左右。   “如今,小骨,它,还是你的。”白子画看着断念,无言以对。   花千骨单膝跪下,“谢师父。”   断念无光,无灵,无气,无神,如一把破铜烂铁。   花千骨却似宝贝一样把它接过,回来了呀,都回来了呀。   糖宝压低声道:“骨头娘亲,断念还能变回去吗?”   “若我如初,断念便如初。”   三魂七魄,如今还有一魂三魄未回,何时,我花千骨才能全部寻回重新投胎?   东方彧卿的命盘转起,无声无息。      ☆、第二十一章 浅色清香终孽缘   符咒发亮,冥冥中东方彧卿的命格已然不同。   情朦朦,爱胧胧。   付出所有,只求一个我陪你的机会,仅此而已。   绝情殿上的花千骨心里咯噔一下,望向人间,总觉得失去了什么,却不知道到底失去了什么,一阵风吹来,吹得花千骨浑身冰冷。   一阵颤抖。   她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失去了吧,又怎么可能失去什么呢?   突然,清香满天,沁人心脾。   花千骨忽然感觉到了什么,睁大了眼朝天上望去,一女子着一件黑色纱裙,云袖粉色缀边,手握一条白绫,墨发挽成髻红莲装点,鼻腻鹅脂,几缕发丝未挽上随风飘扬,腰间亦是粉色薄纱环绕,玉质冰肌,双眸说不出的妖冶,更透出点点红色,清纯多妖,从天而降。   幽若从旁冲到花千骨身前,大有几分母鸡护雏的架势。   女子眸中通出几分不屑,冷笑一声。   “幽若!你若要为花千骨死我便成全你。”说罢,白绫往前一扫,树木皆倒,排山倒海!   幽若往前一闪,眸中寒光连连,一字一句,“月……姒!”   月姒心中一惊,大呼,“你!”   幽若一把抓住月姒手中白绫,用力一扯,月姒蹙眉,单手握住白绫,往回扯,两人僵持不下。   “住手!”白子画眯着眼看了幽若一眼又转向月姒。   “月姒!你身为长留长老,怎可习魔界之功。”   “幽若!你身为长留掌门,怎可对你的长辈无礼?”   幽若撇撇嘴,低下头没说话。   “月姒,你既已经修的魔功就早已不是长留之人,更不是仙家之人,你来长留如何?而且你修魔功本就是违反仙界之规,长留看在以前的情面尚可不追究,但你毕竟是背叛师门之人,所以,你以后,再也不可前往仙界。”   月姒冷笑一声,“白子画啊,你不觉得你太绝情了吗?怪不得花千骨那孩子被你整成那样,你真的是无心无爱无痴恋吗?”   “与你何干。”白子画垂下眸,眸中微闪着光。   花千骨一怔,缩在幽若背后更深。   月姒大笑出声,“白子画啊白子画,别忘了花千骨的还有两魄在我手,你怎么能如此跟我说话呢?”   月姒眉头一挑,笑的妩媚妖娆,“毕竟,此刻我勾勾手指,你们都死了吧。”   “你想……如何……”花千骨微沉着声问。   “呵呵呵……呵呵呵……我想如何?我没想如何啊……我只是想啊,和那次锁情石上一样——”   花千骨心中微颤,月姒越发笑的欢乐,笑的花枝乱颤。   月姒单手轻轻举起白绫,笑容瞬间凝固,瞳孔变得狰狞,“我——只是想你死啊,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   “月姒……你不要再执迷不悟了。”白子画。   “执迷不悟?好个执迷不悟!我为你痴心那么多年,你却说我是执迷不悟。好好好。执迷不悟是吧,我现在就执迷不悟给你看。”月姒笑着,把手中的白绫伸向花千骨,速度快到幽若根本没有反应过来。   花千骨睁大了眼,看着那近到咫尺的白绫,来不及反应已被月姒提上去。   月姒看着双手双脚乱扑腾的花千骨,眼中闪过一丝狠毒,白绫愈发的收紧花千骨此刻就像一个溺水的孩子,呼吸困难。   “月姒!”白子画大吼!   “呀,生气了?这样就生气了?”月姒抚着脸颊看着白子画,忍不住的笑意。   一直在旁默不做声的笙箫默突然道,“月师妹……你真的以为……你无敌了吗?”   月姒一愣看向笙箫默,“恩?怎么说?”   白绫略微松懈,花千骨深吸一口气,举起骨哨吹响了。   哨声在绝情殿上回荡,摩严突然从殿下冲入殿上。   十万妖魔浩浩荡荡,从远方赶来却被栏在结界之外,白子画道“放他们进来。”   十万妖魔气势磅礴,赫赫声势,唯不见那抹紫色身影。   月姒够唇一笑,放开了花千骨,花千骨跌坐在地捂着嗓子拼命咳嗽,脸色渐渐红润起来。   月姒跳上绝情殿的浮空,“一起上吧。”       ☆、第二十二章 离人散去终不归   月姒眸中闪过一丝嘲讽。   花千骨被幽若扶起,脸色铁青,着急的看着那群妖魔。   妖魔们浩浩荡荡,领头的是单春秋,他脸上几分忍让与不甘,花千骨把那群妖魔扫了个遍,唯唯不见那抹倾城妖娆的紫色身影。   她的杀姐姐呢?   白子画把花千骨与幽若护在身后,“月姒,你可知,你此刻究竟在干嘛?”   月姒撩起黑色裙摆,招来一朵云,坐在云上,翘着白皙修长的双腿,“我知道啊,我在杀花千骨的守护者们啊。”   花千骨垂下眸,掩住眼中的情绪,开口,“月姒啊,我的守护者们,此刻,却一个也不在啊。”   “怎么?这么多人没一个护过你?我看他们现在很想与我大战一场呢。”月姒饶有兴趣的掩面笑。   白子画心中微沉。   月姒眨眼,几分妩媚诱人,“花千骨,其实我也不大喜欢打打杀杀与战争。”月姒微微手撑着下巴困在腿上,思付,“这样如何?我还你两魄,并再帮你寻回一魂,你把白子画……还我如何?”   “这笔生意,你并不亏。”她说。   糖宝在花千骨耳中忙叫道,“骨头,不可啊!”   “还?何为还?师父何时是过你的?”   月姒听着她的回答,不疾不徐,“花千骨啊,你莫要如此不知好歹。”   忽然,轰的一声,一只钟盘模样的东西从天而降,在地上砸下一个大坑,钟盘古朴腐朽,好似一触即破,却有一阵威压,压的在场众人喘不过气,一股远古气息扑面而来,唯奇的是这只钟盘无一根指针。   一只小巧精致的簪子从花千骨发上脱离,缓缓飞向那只钟盘,众人无一不被眼前的场景惊到,远方一黑一白的身影飞速的奔向绝情殿。   一个人模样的虚影从中浮起。   花千骨一惊,大喊:“东方!”   不错,这个虚影正是东方彧卿十七岁的模样。   簪子转动起来,数字一个接一个变化着。   一,二,三,四,五……   速度越转越快,最后,稳稳停在“六”的位置。   东方彧卿的虚影几分可惜的看着那个簪子所指的数。   花千骨睁大了眼,看着东方彧卿,哽咽出声:“东方……”   东方彧卿回过神朝花千骨柔柔微笑,“骨头……”   “东方,你这是做什么?”   “这个?”东方彧卿微偏头,“这个钟盘是妄生符引来的,至于干什么的……”东方彧卿看向远方,若有所思,“你等会便知了……”   东方彧卿的虚影颤颤一晃,他苦笑道,“哎呀,不能再说了,我快撑不住了。”说罢东方彧卿再次走进钟盘,忽而回眸一笑,“骨头……记得等我啊。”   他走了……只让我等他,明明我知道他这么说我们会再见面的,但我却有一种与他永远见不到的感觉,挥之不去。   钟盘上的簪子又重新回到花千骨的发上,一个“六”模样的金色符文涌现花千骨的身体中。   涌进的一瞬,一黑一白两个人同时落到绝情殿上。   黑色男子挥着扇子,无奈道,“终究还是慢了……终究还是没赶上……”   白衣男子偏过头,似在叹息。   ——墨冰仙与阎王!   花千骨一把冲出白子画的身后,扯住阎王的衣袖,“东方他到底怎么了?那个钟盘又是什么?妄生符又是什么?为什么一切变成了这般!”   阎王轻轻将花千骨的手扯下,“东方彧卿,他用逆天尘劫的妄生符,用自己的六世,换你的六世,你这六世可以幸福快乐的生活,至于那个钟盘,只是审判妄生符交换生世的容器罢了。六世,都六世了,东方彧卿竟然还不满足。”   “那……用了妄生符……东方会……如何?”花千骨隔着面纱捂住嘴,不让自己哭出了声。   “如何?你觉得会如何?六世啊!那可是六世啊!他不过除去之前的几十世后,这六世失去也轮回不到冥间来了,你知道他会去哪吗?……呵呵呵。”阎王突然笑出声,折扇遮着唇,眼中却是隐不住的哀伤。   “他呀……他呀……他会去至于六界之外的地方……然后再也回不来!因为曾经用过妄生符换过生世的人,去过,就再未回来过了。”   花千骨失声一笑,止不住的笑意,笑的花枝乱颤,也笑的悲伤,“东方他是异朽阁阁主,异朽阁也是位于六界之外的地方,既然他是异朽阁阁主那么他会回来的吧……会的吧……”   阎王微怔,“你太……天真。”   糖宝已在花千骨耳里泣不成声,“爹爹啊!爹爹啊!”   原来,是真的回不来了?   是真的再也见不到了?   怎么可能呢?   他不是说还要陪我下世轮回,陪我幸福生活吗?怎么可以这样呢……   东方啊……   你和杀姐姐都骗了我呀……   你们都为我如此这般,我该怎么还你们对我的情,对我的好,我该怎么还?   就如你初见我,说要娶我为妻,我当时不同意,但是,我如今同意了,你呢?   你又在哪?   花千骨微微抬头,她也不知为什么抬头,也许只是想而已。   她清清楚楚又模模糊糊的看见……东方的笑颜出现在天空之上,对她微笑。   春暖花开,鸟语花香。   木鸢飞在天上,遥不可及,发丝飞扬,衣袂翩跹,朝她伸手。   她搭上,迈出一步。   却掉入无边深渊。   黑暗,血腥,她尖叫。   却无人救她,无人应她。   “小骨!”有人在喊她,花千骨睁着迷茫的眼,铮铮看着眼前唤她小骨的白衣男子,她不知那是谁,是白子画还是墨冰仙?   明明孤傲的紧,却给她一股莫名温暖。   他也被黑暗交织,却有着一抹让她安心的笑,他说:“小骨,把手给我。”   花千骨也笑着,犹豫许久,终搭上他的手。   他没让她再次跌入更深的深渊。      ☆、第二十三章 爱意难全尽浮生   “骨头娘亲!”   这次她是真真切切回过了神,不再迷茫不再彷徨,看着面前的十万妖魔,阎王,白子画,墨冰仙,幽若,摩严,月姒。   她突然笑起来。   笑的突然,让人措手不及,让人惶恐,偏偏笑容又那样悲伤。   她让悲伤逆流成河,她让欢喜招摇如阳。   最后,她还是害了那个温柔的男子,更害了所有守护她的人。   ……   恍若朝夕。   距离上次月姒来绝情殿已是三天前,本以为上次是一场大战在劫难逃。   谁知,月姒却看着东方彧卿的行为湿了眼眶落了泪,风起苍茫,浮烟恍惚,她说,她与白子画从小一同长大,本是同一师门的师兄妹,从小便为白子画倾了心,再不能挽回。爱意难全红尘歌,尽是浮生。   她笑的不算妩媚,却吸引人的目光,她说,她曾在人界听过那么一句话,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   她说,她曾以为白子画也是喜欢她的,如今,看到那个男子的决定,终于明白了。   说罢。她从墟鼎掏出一个罗盘,抛过花千骨,她眼神淡淡,没有光,再不复方才那般嚣张妩媚,说:“也许是我以前魔怔了,不过此刻我醒悟了。”一阵柔风吹过,她把被风吹扬的发挽到耳后,她开口,声音很淡,似仿佛随时会随风吹走。“白子画。我愿自废魔功,再不见你们,但你千万别忘了我……”   “花千骨……我不欠你的了。”她笑的明媚,闪耀光芒。   一个男子从虚空浮现,月姒一愣,“阿兄……”   索惕点点头,“你终是看透了。”说罢带月姒消失。   罗盘两魄与花千骨袖中的一魄同时散成青芒,涌入花千骨体内。   如今,阀至瓶轻轻颤动,青簪缓缓摇动,断念淡淡轻鸣,宫铃冥冥响起。   山谷深处,花千骨喜出望外,“不远了!”   幽若兴奋的睁大双眸,“我们身上所有的灵物都有了反应,应该是不远了!”   白子画淡淡控制着下落的速度,眯着眼探查着周围的危险,小骨为杀阡陌的残疾很是内疚,为他的残疾来寻这万物之首来治疗。   山谷最深处,那个万物之首亮起。   刹那间,一个古老而沧桑的声音响起,“你们,也是为万物之首而来?”   白子画将云停下,一揖手,淡淡开口,“久闻前辈圣名,不错,吾等确是为前辈守护的那万物之首而来,因为要救一重要之人。”   那声音道:“那个人,可是杀阡陌那小儿?”   “不错。”白子画心中微颤。   “哈哈哈哈哈哈,杀阡陌那皮猴可是最近出了何意外?竟要用出老夫守护的万物之首。老夫好久未出去见过世面了,算算多少年了?几百年?几千年?亦或几万年?哈哈哈哈人老了都记不清。”   花千骨嘴一抿,“求老前辈把万物之首借给在下一用。”   那声音“咦”了一声,“你可是那毁天灭地的妖神,花千骨?”   “正是。”   “有点意思有点意思。那小皮猴倒是爱耍,耍到那妖神身上来了,若不是老夫不能离开这万物之首半步,不然早与你那毁天灭地的妖神去会会了。”   “那……万物之首?”花千骨眯着眼,垂头问。   “哎呀哎呀,老夫好久未见到人了,再陪老夫聊一会,至于那小皮猴?老夫与他熟的很,熟的很,你们也不用担心他。”说罢,一道光芒至山谷飞出。“这不就行了,他已经好了。”   花千骨诧异的看了白子画一眼,白子画点点头。   幽若上前,“老爷爷。”   “好可爱的小孩儿,来来来,告诉爷爷你多大,爷爷给你一个宝贝。”   幽若柔柔一笑,“我几百岁啦。”   “果真是小孩儿,爷爷我几十万岁了。”   两人喋喋不休,几分相见恨晚的架势,越说越欢快,那声音干脆与花千骨和白子画说:“这小姑娘就留这,你们可以走了。”   花千骨不放心的看了幽若一眼,幽若朝花千骨放心的眨眨眼。   白子画执起花千骨的手。   终究回来,再不离开。   原来,蓦然回首,你还是在那灯火阑珊处,静静看着我,从未离去。   两相对望兮风细细。   最后一魂!   亲爱的爱人,你莫离开,下世在一起,永远。   红尘几歌,红颜几世,白衫几裳。      ☆、第二十四章 冥冥一生还自语   花千骨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宿命,或悲,或喜,就像我,天生命格奇异,生来无泪,而命运却让我成为了这世上唯一一个,也是最后一个神,命运让我失去了亲情,友情甚至爱情,这些我想拥有却无法拥有的东西,但命运也让我拥有了很多人追求的,名利,繁华,力量甚至于美貌。但,我却从未想拥有这些,我只想平平淡淡的生活,命运弄人,究竟,我的命运是对是错,是好,是非。”   白子画说:“暮色夕阳,我是仙界最强之人,亦是长留三尊之一,曾也为掌门,我有自己的责任,我在别人眼中或是高高在上,望尘莫及的,可是,高处不胜寒,几人懂我心绪飞,我遇见了一个女孩,瘦瘦小小的,她有些天真,甚至可以说笨,但我无心无情无痴念,怎能说情爱,更不敢接受她的,直到两败俱伤,这样的我,究竟是曾还是今?”   东方彧卿说:“异朽阁。是超越六界之外的存在,而我是异朽阁阁主,也身于六界之外,我可以带着几万年的记忆轮回,但我为异朽阁阁主的这个命运,我改变不了也选择不了,我从出生接受异朽阁阁主,我已轮回数千载,生生如此,无聊透顶。但有一天,我却发现了白子画的婆娑劫,她可毁了他,我算出来了,所以我把她亲手推给了他,白子画会爱上她,我也算出来了,我算出来了许多,却唯独算不了自己的心,也唯独算不出,我会爱上她,并且,很爱。很爱。”   杀阡陌说:“世人最美之人又如何?世上最强之人又如何?魔君妖王两界统治者又如何?奈何我权倾天下,唯我独尊,也守护不了自己想守护的人,我的妹妹,她死了,我再强依旧无能为力。我的女孩,为心爱之人毁容,为六界生灵毁身,我依旧无能为力,她问我‘姐姐,即使我变成了世上最丑之人姐姐也不会嫌弃我吗?’我那时就预料到了些什么,却也只能苦笑道‘不会,我的小不点永远是最可爱的……’我为什么这么说呢?为什么不救她呢?因为我……无能无力罢。”   终终走,终终离,终终为谁。   白云悠悠,花千骨看着前方的白子画的背景,孤傲而清冷,缓缓开口。   “师父……”花千骨的声音很轻。白子画微微侧目看着花千骨。   花千骨突然踮起脚尖,在隔着面纱白子画的颊上落下一个同样很轻的吻,如羽毛般轻缓,她低喃:“师父……”   白子画微愣,下意识的伸手揽住花千骨,微凉的气息仿佛通过斗笠洒在花千骨的发上,丝丝凉意,白子画微眯着眸,看着花千骨的头顶,久久无言,终而放开。   花千骨朝后一步。   白子画叹气,转过身去,“小骨……”   花千骨道:“师父。是不是这最后一魂寻到了你就要走了?”   “不会。师父会陪着小骨的。”   “那就好。”能陪我,就好。   白子画微皱眉,一个转身掀掉花千骨的斗笠,“小骨。”欺身吻上。   斗笠在空中随着风摇摇晃晃,终而落下,白子画的气息变得温热起,一手拥住花千骨,埋进他坏中,花千骨看着斗笠落下,她的发丝随风飘扬,几分柔美几分寒,花千骨素手抚上白子画的脸,踮起脚,吐气如兰“师父,不知道为什么,这最后一魂我总是感应不到。”   花千骨眸中一转,撅起唇,白子画低下头,吻上。   花千骨柔柔微笑。   两人呼吸缠绵,发丝缠绕,烟雾飘渺。   一阵青光从白子画身上浮起,飘入花千骨体内。   原来花千骨感应不到这最后一魂,竟是因为这一魂纠缠在了白子体内?   终于又在一起了啊,永远吗?   会吧,不求永远在一起,只望曲终人未散。   生死契阔,与子成悦。      ☆、下卷 簪木绝世再卿君,花镜兵戈名天下   第二十五章 重入轮回新缘始   有人唤花千骨:“骨头。”他们是爱她至深的东方和她的孩子糖宝。   有人唤花千骨:“小不点。”他是疼她宠她的杀阡陌。   有人唤花千骨:“千骨。”她们是她的朋友。   有人唤花千骨:“花千骨。”他们是她的敌人亦或是她未有交集的陌路人。   也有人唤她:“小骨。”他们一个是她爱而不肯爱她的人白子画,一个是心疼她她却不敢爱他的人,墨冰仙。   他们有的人会一直陪着她,生老伤死。   他们有的人会一直仇恨她,因为她无意间夺走了他们最珍贵的东西。   她问白子画:“你爱我吗?”   他回答的坚决:“未曾。“   她绝望,他都已然失控吻我了,怎还不爱我呢?肯定是我让师父失望了。   年华荏苒。   她三魂七魄集全,美人迟暮。   死后花千骨决然喝下一整锅孟婆汤,奇怪,怎么还如此清醒呢?孟婆跟她说:“定是你有忘不了的记忆。与命相连,才忘不掉。”   花千骨听的恍惚,问孟婆:“怎样才能忘掉投胎呢?”   孟婆把她领到忘川河旁,她忘着滚滚忘川河,不由胆颤,对身后的孟婆道:“真的好吗?我不要下去!”   孟婆深深一笑,“若你不想带着记忆投胎就下去吧。”   花千骨忙点头,好,先让自己准备准备。呼——准备。准……备!啊!就在她还在大喘气时,孟婆已经一脚把她踹下去了。   妈妈呀!她好怕!   惊鸿一瞥,一抹白色身影在忘川河旁,淡然的看着她。   白子画!   花千骨思付白子画为什么出现在冥间忘川河时,她已“扑通”一声掉进忘川河,她怕溺亡,非常怕,当花千骨精疲力竭爬上河岸时,瞧着一个云容月貌的美人在看着她,一头紫发,灼眼。美人还好心的助她一臂之力把花千骨拉上来,美人身旁还站着一个明顾秋水的女子。   花千骨看着美人,傻傻咧嘴一笑,拧着湿透的衣裳,“美人姐姐,你叫什么名字呀?长得真好看。”   美人一愣,露出一个倾国倾城的笑,“小不点,姐姐是杀阡陌,你认识吗?”花千骨低喃,“哦,杀阡陌呀?名儿真是好听的很,不过不认识呢。还有,姐姐你为什么叫我小不点呢?难道姐姐认识我吗?”   杀阡陌笑容一僵,“不,不认识,认错人了。”说罢,美人急匆匆的走了,花千骨很诧异,这里就只有这么几个人啊,怎么可能认错人呢?这个美人姐姐是不是……嗯……脑子有问题?花千骨一直看着杀阡陌与她看不太真切穿着白衣的人,交谈几句,白衣男子望向花千骨这个方向看了看,仙风傲骨。   直到他们都没踪影了,花千骨才收回视线。   刚才那个美人姐姐旁明眸秋水的女子对花千骨笑,花千骨也对她笑。   女子说她叫孟柳婆,众人叫她孟婆。   花千骨甜甜的喊:“孟姐姐好。”   孟柳婆喜笑颜开,眉间却有一股子哀怨,挥之不去。   她问花千骨,可还知她自己叫什么?花千骨思付半晌,确定实在想不起来后朝她失望摇头 孟婆看起来却十分高兴,对她说:“你在人间的名为花无愁!这是你一生中最爱的人为你赐的名,愿你在人间无怨无愁。”   花千骨点头,花无愁!好呀!好呀!   “孟婆,你认识我吗?”花千骨巴眨巴眨眼。   孟婆水袖掩着脸,低低笑起来:“怎么会不认识呢?花无愁嘛。”   花千骨皱眉:“不不不,我说的是我跳下那河之前的名字。”孟婆打着哈哈,把花千骨推下往生池。   眼儿一闭,再一睁,花千骨便来到一个陌生世界,忍不住大哭起来,奇的是,冥间的记忆她还未散去,更奇的是,这家人真的给她取名:花无愁。   十年后,她已来到凡间十年。   在这十年,花千骨惊奇的发现,她有一个慵懒的像只狐狸的爹,他让花千骨叫他儒爹爹,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还有一个,掌管冥间投胎的孟婆的娘。   更有一个安静好看,穿着白衣的竹马。   他说,他叫:白子画。   恩,很好听的名字,不过为什么花千骨每次听到这个名字都几分不舒服,心口深深的疼……   是因为……什么呢?      ☆、第二十六章 浅笑温然可安好   孟婆说:“等你长大了我把你许给你的小竹马白子画可好?”   花千骨若有所思的摇摇头,皱眉道:“不要!”   孟婆虎躯一震,“为什么不要?”   “我喜欢那村头村长家的邻居的小风风。”   孟婆无力的抚额,咱好好一个神仙居然比不过一个凡人。“乖那,无愁,我们跟子画的生母已经订下娃娃亲啦。”   “怎么可能?我从出生便开始记事了,我怎么不记得这个事?”花千骨生气的撅起了嘴,“我不管,我不管,我长大就要嫁给小风风,每次看到阿画我心里都不舒服!对!不舒服!哼!特别是那些大姐姐们围着阿画转的时候我就特别不舒服。”   孟婆嘴角含笑,眉眼弯弯,好似十分开心:“没事。这是好事。”   那个白色的身影,似会随时被风吹走。静静的站在那棵柳树下,面若冰霜,隐隐却含有一分笑意,让人看不太真切,遥遥若山之独立,十五岁的少年,却使人望尘莫及,一双深色的眸子望着远方,微微闪烁,如梦如幻。   柳枝抚面,匆匆而言,几分淡雅。   一红衣男子笑着坐在柳树下,红衣似火,双眸如墨。   白子画收回视线,看着那红衣男子,淡淡道:“朔风,你终还是修成人形回来了。”   朔风忽然站起身,掸了掸身上的柳絮,扑通一声,朝白子画低头跪下:“尊上。”   “嗯……这是人界,你不用再行如此大礼。”白子画看着那远方一蹦一跳而来的花千骨,道:“而且,你也不用唤我尊上了。我早已不是。”   朔风深深点点头。又坐在了柳树下。   眼中却是深不可测的笑意看着跳近的花千骨。   “小风风,阿画,你们在这啊。”   朔风站起,一把捞过花千骨笑着道:“千骨。孟母可是说了什么?”   花千骨脸上一涩,一把拍下朔风的手,笑眯眯的宛如一枝迷人的即将绽放的花骨朵,眼中却是火一般的热度,“娘让我长大了…….”花千骨顿了一下,下意识朝那个遗世而独立的男子望去,心中却忽然被人揪了一般,又似一根刺,刺着心,扎着肉,深深的疼。   白子画淡然的平视着花千骨,薄唇微启,巍峨若玉山之将崩,“小骨……”   花千骨陡然跌坐在地,满眼惊骇,脑海深处总有东西想要觉醒奈何隐埋太深,她总是抓不住,“小骨?千骨?你们……为何都如此唤我。”   朔风眉头微皱,笑着打哈哈,“小名,小名,哈哈,不要在意。”   朔风扶起花千骨。   花千骨深深蹙眉,整个小脸几乎皱成了一块抹布,眼底尽是满不可置信,一把推开朔风,朔风微微一愣,直起身看向远去的花千骨,面上满是彷徨迷茫,他来此,究竟对不对。   白子画依旧淡然,冷寂的脸上无一丝一毫波澜,眸中却有一丝笑意。却消失的无影无踪仿佛世上最难捉摸通的东西。   花千骨匆匆离去,步履蹒跚,她总觉得要想起什么,是什么?   是什么要想起却不愿意想起,而被强行压住?   是什么?   ……   “东方,你说,你对我这么好……我原来怎么就没喜欢上你呢?”   “杀姐姐…….杀姐姐……你千万别去。”   “白子画,你以为你是谁,你凭什么让我跟你回去。”   “墨冰仙,我与你这些年的错过,便是永生的遗憾,无法弥补。”   ……   只言片语。零落破碎。   拼不成一段完整的记忆,亦不知,她对白子画这世的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   “你在哭什么?”声音轻缓,就像一池水洼,清清风儿过,轻轻荡漾在心中。   花千骨一愣,抬头向上看去,一个轻衣缓袍的男子笑着看着她,面貌温暖而几分柔和,有匪君子,如圭如壁,宽兮绰兮,清兮扬兮。   浑身透出儒雅的书生气,肤质白皙如雪、拥有一双月牙眼,眸子深邃的仿佛能直视人心,却让提不出丝毫提防心,笑起来春暖花开,如沐春光。   花千骨愣然,才发现自己竟离开阿画小风风后自己在此地偷偷低泣了起,直起身,拍了拍裙上凌乱的草屑,朝男子无辜的笑了笑,胡乱扯起袖子抹了抹脸上的泪痕,“大哥哥,我没事。”   男子看着花千骨明显一愣,随即风轻云淡轻轻点点头。   花千骨心中一阵堵塞,闷的慌,这个男子,笑容好熟悉……      ☆、第二十七章 人心不明暮色月   夜,该是宁静的。   月,依是明亮纯白,月色如洗,洒在大地上,仿佛镀上了银光,颤颤闪耀。   万物有灵,万物生灵。   那男子,站在山崖上两边却有高耸入云的千年古树,枝繁叶茂,曲折交错,看着这暮色里最亮的明月,心里丝毫不惊,眸底依旧无分毫情绪,仿佛什么都无法使他惊慌失措,他波澜不兴,实事不惊,什么事都无法在他心中烙下印记。但他自己却知道,只有那个女子,能在他的一生中留下那他最珍贵的东西,能放下永生永世遗忘不掉的东西。   男子如月亦如雪,纯洁明亮闪闪发光,孤傲冷峻苍白美丽,更如山,巍峨庄严崇山峻岭。   他轻轻开口,淡淡道:“出来吧……”   万籁俱寂。   白子画依旧站于高山之巅,仿佛就算泰山崩于面前而绝不改色。   半晌。   那古朴的树后转出一个蓝衣男子。   “东方彧卿。”   东方彧卿道,“是我又如何。”   “此次来可是来寻小骨的?”白子画道。   东方彧卿眯着眼笑,眸底荧光流转,好生耀眼,“不,这次,我今日前来,是来找你的。”他突然噤住声,轻轻道: “白子画。”   白子画抬头看向天上明朗的月亮,未做声。   “你到底在怕什么?”东方彧卿突然陡声道,一把声音里尽是迷惑不解又是愤愤不平。   “怕什么?”白子画的声音依旧冷静,冷静的仿佛听不出他的声音中有过情绪。   东方彧卿抬脚大步向前,一把拽起白子画的衣领,“对,你在怕什么?你明明可以这世代我陪骨头在人世好好生活,但你为什么要在今后骨头及笄娶她后,你…….”他的声音中带着几分咬牙切齿与许久未曾有过的隐忍。   “你为什么要把骨头带回仙界!”   你为什么要把小骨带回仙界!为什么!   白子画眸中闪过一丝波动,薄唇微抿,“为什么?干你何事?”   “你既然能算出我能带她回仙界,便能算出,我为什么要带小骨回仙界。你既然都知道了,为何还要来问我。”白子画拍下东方彧卿拽着自己衣领的手。   他仿佛又回到那个清高而不可一世的白子画。   所有的痴怨温暖,尽数消散。   东方彧卿失神的笑,瞳孔溃散双目无神,就像一只玩偶,无声无息,“难道,骨头,真的抵不过你的六界生灵?”   “好,好,好,你带骨头回去,不就是为了你的长留上仙的身份么,不就是人界满足不了你的虚荣心,你想重新做回那个高高在上的长留上仙,你自己曾经说过的话,你自己不也做不了么?”   “你曾经说小骨比你的六界比你的苍生比你的长留重要,但你为什么要在她记不起曾经后再带她回仙界?”   “再带她回那个她曾经的痛苦的源头?”   “你说到底不还是为了你自己?你到底在怕什么?怕你的长留上仙这个光宗耀祖的身份没有了?”   白子画眉头微蹙,一头墨发倾泻而下,垂落地面,却沾染不上任何尘埃,身周微微发着幽幽的银光,一双眸子紧紧闭着,忽而睁开,长长的睫毛颤动,美丽的不似凡物,眸子似夜空中最亮的朗月。   他叹出一口气,淡淡道,仿佛看透了一切事情,仿佛万物归他掌握他明白了一切事物:“奈何你再如何通晓未来之事,你终究算不过人心。”   “纵然你身于六界之外,心却在六界之中。”   “或许,你比我更像这六界之人。”   东方彧卿愣然,他没想到,白子画看着六界竟然看的比他更透彻,仅仅因为,白子画看透了自己,而自己,却看不透白子画,亦看不透自己。   也许是自己蒙蔽了自己的双眼,只是一昧的认为自己无所不知。   “你在暗指,我错怪了你?”东方彧卿道。   “不尽然。二分之一罢。”白子画站于那高巅上,衣角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发丝被风吹得丝丝飘扬,背着那道灼眼的月光,他就站在那,身散光,衣散香,他却是不该步入这喧嚣红尘中,但他真真切切是这六界凡尘之人,他却可以出淤泥而不染,周身气质,望尘莫及,势如虹,不苟言笑,依旧美的让人心颤。      ☆、第二十八章 白驹过隙夜逃婚   转眼,五年,白马过隙,朝看水东流,暮看日西坠,韶华临然。   “十五年,千骨长大了啊。”笙萧默斜卧在软铺上,一双勾人妖媚的眼直直盯着面前那已然及笄,亭亭玉立的花千骨,慵懒的笑道:“明日嫁给子画你可然高兴?”   花千骨纠结的扭着手指脸上几分涩意,“嗯……嗯……高兴吧。”罢了又加了一句:“不过嫁人我还是更愿意嫁给小风风的,不过木已成舟,改变不了。”   笙萧默噗嗤笑出声,师兄竟然比不过朔风。   “那千骨好好去准备吧,好好准备明日的成亲。”   花千骨愣了一愣,点点头,抬脚朝门外走去,脸上的那属于小女孩出嫁的怯意消失全无,清澈的眸子里尽是不愿与自嘲。   她心里是不想嫁给那个清高冷傲的白子画的,非常不想。   不为什么,只为她那内心深处的一句话。从十岁到十五岁,从孩提到少女,十五年,她脑海中那压积已久的东西,仅仅只出来了一句话,仅仅只有一句话。   “白子画,如果有来生,我再也不要爱上你。”   一句话,却使她此生不想嫁给他,也许,是注定。   她内心也觉得,她配不上他,也许那句话是个幌子,毕竟她这个凡夫俗子哪里配的上那个如画中人,天上仙的男子。   与他相知十五年已是极好,极奢望,又哪里想过嫁给他。   至于这场婚姻,如若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那么完美的一个男子,又哪里会娶她。她只会勉强了他罢了。既然如此,她不如逃,不如让他娶得一个门当户对的倾城女子。   花千骨期期艾艾的挨到深夜,一身黑衣,背上包袱翻墙出了屋。   白子画依旧站于那高山之巅,遥遥之远,深邃的眸子看了眼月亮又看了看自己长袍广袖之下的修长手指,不由眼底浮现一丝笑意,那个一尘不染仿佛没有任何情绪的男子,眼底终于多了一分感情。   花千骨几个轻轻跳跃,跃上了一棵足以遮住她身子的梧桐树,她会轻功还是十岁孩提时缠着爹爹教的,因为那时她知自己与白子画有了娃娃亲,也便是那年,她生出了那一分自卑,亦五年了愈来愈强,她便知自己今生不可能嫁给那个男子。   如仙般的男子。   昔日岁月如丝,她也是很想去外面看看,而不愿只待在那个小村落。   或许,她转世了,性格也变了,或许,她早该如此,只是被那一丝爱意,压抑着。终而那丝爱意生出一条缝隙,自由的渴望喷涌而出,她便想出来闯闯。   她有太多理由亦或借口,来让自己不嫁给那个男子。   花千骨蹲于树上的一根粗壮的树干上,底下,一个蓝衣男子,如风般掠过,丝毫没有注意这颗大树,但花千骨却在深夜中,借着皎洁幽幽的月光,清清楚楚的看清了那个男子,那不正是,五年前,她在哭时,那个笑的温柔温婉的男子?   五年了,容貌竟还如此,从未变过,使得花千骨仿佛回到了那个五年前低低啜泣的那天,那个蓝衣男子,笑着问她,在哭什么?   如今,她又次遇见那个男子,却是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在她逃婚的情况下。   东方彧卿忽然停下脚步,朝花千骨藏身的那棵梧桐树处如暖玉般了轻笑起,眉眼尽是温柔笑意。   花千骨叹了口气,原来,他看到了她。   轻轻跳下梧桐树,花千骨不知该如何的站在那棵梧桐树下,东方彧卿抬脚缓缓走向花千骨,月光下的他,眸子清澈幽光流转,他在花千骨面前站直了身,道:“我知你不想嫁给白子画,我也知你此刻想如何。”   花千骨微愣,不明所以,呆呆问道:“所以呢?”   东方彧卿低低一笑,朝花千骨伸去手,肤如凝脂,笑声恍如入人心,魅惑着人。   “你愿不愿意跟我一起走?”他道。   或许,她们错过了两世,今生今世他也本想让她随白子画一起好好生活,哪知白子画竟要带她去仙界,而她,却不想嫁给白子画。   他还有两年时间,这世,便够了。   而她,一共只有七世,自己如愿能投胎一世,还有六世,则是他允的她。   而他将会有六世,不得踏入六界之中,他明白,那六世的天劫很快便到,只是,不是今世而已,或许是下世,又或者是,后世。   他终有一世,要离开,永不回。   “跟你走?”花千骨眸子睁的大大的,却无半点神色,毫无意识的重复东方彧卿的话,喃喃道。   “跟我走……”东方彧卿眉眼弯弯,笑着拉起花千骨的手,暗暗的发力握紧。   他终有一日,会放开,再不牵。   白子画不能做到的,白子画不能放下的,他能够做到能放下,但白子画却不愿付出,所以,他来付出。   “我……与你走。”她犹豫一会,应了。      ☆、第二十九章 无忧无愁亦千骨   从花千骨离家出走逃婚算到今也三天了。   却无一人来寻她。   花千骨看了看身旁的东方彧卿,他莹白的手指牵着她的,显得她的“小萝卜头”手指格外难看,她也曾几次想挣开东方彧卿的手,却每每被东方彧卿注意到了,东方彧卿都是朝她安然一笑,那双月牙眼却美的一步步卸下了花千骨的心房中那一堵高墙,他笑着,举起花千骨与他的执手,“千骨别想再挣开了我的手。”   反而握的更紧。   花千骨又挣脱了几次,未果,便怏怏然放弃了,随着他的手牵着她的。   东方彧卿眯着那双眸子,低低叹:“若能执子之手,一生如此,便好了。”   花千骨心中一惊,深深朝东方彧卿看去,问:“为何不能?”   “终究是我,亦逃不过那捉弄人的宿命。”他歪嘴朝花千骨淡淡一笑,花千骨也痴痴的朝他笑,以后双手握的再紧,会不会分开?   他们驶着木鸢,飞进那丛云深处,红尘凡世,悠悠不见身影。   “到了。”东方彧卿纵身跳下木鸢,花千骨也跳下,看着这木鸢,终究是一阵感叹,她与东方走的时候,东方拿出这个,她也是被骇了好大一会,起初还不敢坐,如今看来,依旧还是能骇到她,但经过三天的缓冲,也是感触没有了那么大。   “这是哪?”花千骨揉了揉久坐而僵硬的双腿,东方彧卿自然而然的牵起她的手,花千骨微微一愣,释然。   “锁情石。”   花千骨看着那高耸入云的山峰,问着东方彧卿:“东方你带我来此处为何?难道这山与我还有何渊源?”   东方彧卿眯着眸子,但笑不语,周身始终环绕着一股温暖的气质,“渊源。可以说有。也可以说没有。”   花千骨脑海深处一个故事几句话语灵光一闪,又转回脑海,无法忆起,花千骨微微蹙眉,“怎么说?”   东方彧卿缓缓吐出一口温气,“没什么,不必探究了。又不是骨头的故事,忆起又有什么用处。”   “东方你…….”花千骨如见到妖魔一般目不转睛的看着东方彧卿,他竟连她脑海中闪过那个故事都知。   东方彧卿带着花千骨抬脚走向深处那个小木屋,在花千骨耳畔慢慢缓声道:“白子画…….知道你已逃出,却未曾来带你回去,而且你的父母都已知,却没有一个来寻你。”花千骨脸上微涩,因为这个动作实在是太暧昧过头了,东方彧卿暖暖带着微微香的气息扑到她的脸颊上,她不由自主的颤声道:“所以呢…….”连她自己都未察觉。   “所以,你便可以安心随我走。”他离开花千骨的耳畔,似乎心情十分好的笑了笑,始终温暖的使人如沐春风。   “还有,你的这世父母取名你为花无愁,却并没有几人喊过你这个名字,却是花千骨花千骨的唤着你,那你便改名:花千骨如何?”   花千骨担忧的蹙眉,“真的可以吗?”   东方彧卿点头,“为何不可?” 他们走进那个小木屋,微微有琴声传出,却见那屋里端坐着一个如花解语的女子,却大约只有十二三的模样,一身青衣袅袅,微垂妙目,手抚一张琴,青丝上只插一根翠色碧玉簪,发丝垂在琴上,随着琴声亦微微颤动,秀颈戴一玛瑙项链,青衣缓袍,薄纱漂浮半空却环绕她周身,腰间系着暖玉,流苏微摆,青袖添香,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琴声如玉珠落盘,时而轻缓,时而沉重,却始终带着一股子的压抑,却余音绕梁三日不绝。   东方彧卿淡淡开口:“糖宝,你的娘亲,回来了。”   那名唤糖宝的女子猛然睁开美目,看向东方彧卿与花千骨,素手停下了摆琴,琴声亦戛然而止,糖宝看向花千骨,忽的站起身,一个不小心却使那张琴掉落与地,“嘭”的一声,糖宝却不拾起,仿佛并无看到似得,唯盯着花千骨,颤声道:“骨…...骨……头…...娘亲?”她的声音带着几分不可置信。   糖宝睁大眸子,一把扑向花千骨,幽幽泣:“骨头娘亲!”   花千骨呆呆的看着怀中的可人儿,无奈的又看向东方彧卿,东方彧卿却只是朝花千骨笑了笑,眸底流转温色,嘴角的笑,却是更深了些。   东方彧卿道:“糖宝,娘亲回来了,便永远不会走了,你拉她这么近为何?”   糖宝从花千骨的怀中抬起头,鼻头红红的,傻傻笑:“爹爹,我还是怕骨头娘亲走了。”   “糖宝乖,娘亲不会再走了,以后还多的有机会抱抱,不必急着这一时。”   糖宝点点头,朝后一步,离开花千骨,却似乎看见了掉于地上的琴,心疼的抱起,平平摊在桌上,自己也趴在桌上,却是目不转睛的看着花千骨。   花千骨干干的笑,东方彧卿拉着花千骨坐下,“这是糖宝,你的……”东方彧卿突然皱眉,似乎在斟酌着词藻。   “孩子…….”   花千骨挑眉看了看糖宝,复而又笑道:“糖宝。”   糖宝使劲点点头,“骨头娘亲,爹爹说男子都喜欢我现在这样的淑女,你说我如此,十一师兄还会喜欢我吗?”   花千骨十分诧异的侧目看向东方彧卿,眸中闪烁着迷茫,东方彧卿眼观鼻,鼻观心的道:“肯定会的…….骨头她,转世了,喝下孟婆汤,什么都忘了。”   糖宝痴痴的目光绞着花千骨,前世的眷恋也散去吗?这十五年过的幸福吗?十五年骨头娘亲忘了太多人太多事。也不知是好,还是坏。      ☆、第三十章 世间难得有情人   今日,细雨如丝压玉尘.   乌云密布的天空下着淅淅沥沥的斜风细雨,木屋旁的六角檀木亭中,一个青衣女子,低下头注视着木琴,眸间如泼墨了般细腻黝黑,修长的素指在琴弦上慢慢一抚,一串极为流畅的音符在她的手指下荡漾而出,随即女子阖上妙目,嘴角微微勾起。   淡淡唱道:“识一男儿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无奈男儿兮,不在东墙…”声儿轻快曲调婉转。   亭旁的轻纱飞扬,隐隐遮住女子弄琴的身影,如丝如渺,堪堪不见踪影,如幻如梦,女子的青衣在亭中,在这场小雨中,微微被春风吹斜的雨丝落湿。   尘缘中,琴声如诉,似在轻叹自己的故事,亦是在缓声诉道自己的命运,娓娓动听。   女子抿了抿嘴,又开口:“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还未唱完,一个男声却是落入这场红尘歌声中,轻轻唱:“何日见许兮,慰我彷徨…何日见许兮,..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   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   男声来的突兀,却并未带来过分的不和谐,反而是与女子这华丽的琴声互相重合。   糖宝心中一惊,细长而浓密的睫毛扑闪着,挣扎的睁开了眼,万籁俱寂,唯细雨绵绵,雨滴落下的声音稀稀落落,如雨点一点一点的落进人的心中,糖宝看着亭子外,轻纱外,那个蓝衣的男子。   男子站在那场细细饶饶的小雨中,天空中没有太阳,光线阴暗的狠,男子却依旧笑着,眸子如琥珀石般,在这黯淡无光的日子中,徐徐生辉。   男子似乎缓出一口气,如释负重,眉眼中,尽是惊喜,他道:“糖宝,我早然听闻你并未死去,我心中也是相信的,但我,却不得不装疯卖傻,我怕..我怕..我怕霓漫天再一次伤害你们,而霓漫天又是我的徒儿,我并不能伤她,所以我……只能,期望能偶然遇见你,然后看看你,哪怕你不爱我。”   糖宝从圆凳上挣扎站起身,轻纱落地,铺了一地迤逦。   “落……十……一……”糖宝膛目结舌的看着他,眼底却是满的不可置信与忽视不了的惊喜,落十一笑着步入亭中,掸了掸身上的雨丝,糖宝泫然欲泣,扑向落十一的怀中,落十一宠溺的摸摸糖宝的发顶。   糖宝如小猫般蹭了蹭落十一,在他怀中哽咽呢喃:“十一……师兄。”   落十一温柔的抬起糖宝的下颚,轻轻柔柔的用羽翼般的吻,吻去糖宝眼角的泪滴……   雨丝依旧缠绵,落十一说:“一曲凤求凰,寻了此生,梦中人!”   糖宝一把抱紧落十一的腰身,道:“一首求凰词,让得追来,命中人。”   “东方,你还真说准了,那名叫落十一的男子还真的寻了锁情石来了。”屋外细雨绵绵,屋内却是温暖如阳。   东方彧卿挨着花千骨坐下,一双月牙眼看向窗外六角亭深深紧拥的两人,带着淡淡的笑意。“他们命中有缘,自然会在一起,无论,经历多少磨难。”   “这也是有情人终成眷属吧。”   花千骨闻言一愣,侧身看向东方彧卿:“东方,那你也知你的命中人是谁吗?”   东方彧卿眼中映着点点波光,似在回忆着某些事,似在想念着某些人,许久,他才无奈的笑笑,声音却如一缕轻烟,着实小的很:“语道在天边,其实嘛……在身旁。”   花千骨的眸子不明所以的眯了起来,不再看东方彧卿,终了,道:“东方真会开玩笑。”   “是啊……确实是开玩笑。嗯…….”东方彧卿无奈的叹气,花千骨却站起身,纤影翩,笑颜如花,静静站在窗前,望着窗外的细雨痴痴,望着亭中的有情人,却是久久未语,半晌,开口:“亭雨落,一生怎得清冷为谁灭,妆未燃,倒叫鸳鸯情情念念梦。”眼底浮上一层雾气。口中呢喃谁人名,谁道这雨声虽小,却掩住了花千骨口中的名。   只有东方彧卿一人听清了花千骨口中唤着的名。   久久呆呆的愣坐在原地,久久痴痴的看着花千骨。   长长久久未出声。只是看着花千骨,只是看着……      ☆、第三十一章 凤求凰悦锁情牵   “早些日子便已听闻这锁情石之美名,如今一游,没料到竟是如此桃源仙境,更有美人儿摆琴,情人在此。”蒙蒙细雨中一男子手握一把油纸伞,缓步从天而降,浑身气质通灵,白衣清风朗月,然而雨丝遮住了太多目光,使人看的不太真切,“倒是让在下心生佩服。”   东方彧卿猛地站起身,一把把花千骨拉到身后,落十一亦单手抱起糖宝,另飞身出亭,跃进木屋内,与东方彧卿一同警惕的看着来人。   男子道:“今日阴绵小雨,依旧遮不住这锁情石的美景,倒别有一番韵味。”   东方彧卿蹙眉沉思,随即嘴角又挂起了那抹淡然而温暖的浅笑,“墨公子此番来,怕是不仅仅是为了看这锁情石的景色吧。”   落十一与糖宝浑身一震,花千骨依旧不明所以。   “哈哈哈哈哈……想不到那素日以六界之外人为称的异朽阁阁主东方彧卿竟也在此。”墨冰仙一挑眉,眸子闪过欣喜,视线看向东方彧卿身旁的落十一,又看向落十一身后的糖宝,再是看向东方彧卿身后的花千骨,无奈花千骨在东方彧卿身后遮的严严实实,唯看向一点衣角,“没想到,东方公子身后竟也有佳人,也罢也罢,这美景,若没有佳人相伴,哪生的更有趣味。”   东方彧卿拉着花千骨的手,墨冰仙依旧高举着油纸伞,漠然的笑,踏着细雨,就坐于那亭中,糖宝初坐的位置。   几个隔窗,隔雨,隔纱相望。   墨冰仙则浅笑的低下头看向那古琴,眉间闪过深深笑意与一丝惆怅,修长的手指抚上琴弦,旁若无人的道:“我与她……也是在我弄琴时,相遇。虽已是妖神,但那时她还如一个孩子般天真,倒叫人好生心疼。”   花千骨暗呼出声,单手紧紧攥着心口的布料,脸色苍白牙齿打颤。   东方彧卿担忧的月牙眼回头看了一眼花千骨,从怀中掏出一枚丹药喂于花千骨口中。花千骨脸色微微红润了些。   墨冰仙却无意去看了东方彧卿一行人,在这场小雨中,缓缓滚拂起琴弦来,奏出的乐曲旋律平静,指法平静,水平不兴,却好似野花啼鸟,绿平如镜,轻快流动,在这场压抑的小雨,仿佛盛开出了花儿,上下百色,又像一股清泉静静涌流,一路琤纵而下,众人屏息静听,突然仿佛那股清泉随着自己的视野随波逐浪到天涯,缠绕耳际的是那松根下的细流清冷流动之声,旋律跌岩起伏。   众人听的心惊,这可比方才糖宝奏的凤求凰更上一筹。   不料墨冰仙却突然停下挑琴,半晌,闷闷道:“这是我初见她,弹得琴曲,名唤何,几百年了,我也忘了一干二净了。只知道,这首曲子,是我儿时最爱的一曲。” 众人无言,东方彧卿低叹片刻,却听到墨冰仙道,声音依旧淡淡的,却包含着一股戾气,再往里了听而体会,却有一丝的哀求,“东方先生,我知道你知晓小骨如今在何方。你告诉我!”   东方彧卿却眯着眸子,半晌道:“这便是你来此锁情石的目的?”   墨冰仙愣然,随即点头,潋滟的眸子闪过一丝无奈,“我寻东方先生寻了很久,久到我自己也忘了多久了,本来我可以直接去寻白子画,但我却低不下那个头,只好来找东方先生,当然,阎王也许也知晓小骨的去处,我虽与他交情不浅,他却坚决不告诉我。”   他停下言语,许久,“怕是是东方先生不许阎王说的了,所以这世上,便只有东方先生一人知晓了小骨的去处,东方先生…….既然你暗示让我来寻你问小骨的下处,东方,你也定是有目的的,我不知道你想让我干什么。”   “但只要你告诉在下小骨的踪影,你让我做什么我都愿。”   语气近乎哀求。   落十一眸子猛地一缩,看向东方彧卿,他来此锁情石,便是东方彧卿让他来的。   东方彧卿淡然的笑笑,“我只是让你与糖宝相遇,而已,并无别的意思,你莫要想多了。”落十一愣神好久,才发现,那是东方彧卿对他说的,落十一沉默片刻,呆滞的点头。   墨冰仙却依旧坐在六角檀木亭中,无声无息,油纸伞收着放在了脚边,伞上的雨水打湿了亭子的地面,沾染上了一丝丝尘埃。   花千骨躲在东方彧卿,沉默久久,泪已然落了满面,哭成了个大花脸,她总觉得这来人男子的声音十分熟悉,那琴声亦是熟悉的紧,甚至,一听那清韵琴声便难过直接用眼泪表达了出来。   东方彧卿突然一个转身朝花千骨的后颈劈下去,花千骨睁大了眼看着东方彧卿一掌劈来,然后软软的倒在了东方彧卿的怀中,东方彧卿把花千骨打横抱起,清瘦的后背遮住了整个窗棂,也遮住了墨冰仙的视线。   东方彧卿把花千骨递给落十一,意识他们离开这锁情石。   墨冰仙也是轻抚着琴面,唯看着落十一抱着一个女子,糖宝撑着两把白面伞急急的跟在落十一身旁,离开时的目光还看着墨冰仙手上正抚的琴闪过一丝不忍。   墨冰仙又笑道:“东方先生让所有人都走了,现在可是准备说了吗?”   东方彧卿似乎极为惬意的坐下身,遂然道:“若我让你…”一双月牙眼却笑得极为讥诮,漠然道:   “杀了白子画。你觉得如何?”   墨冰仙勾琴弦的手微愣。面上笑容散去,唯剩一身杀气,一字一字的疑窦道:“当真?”   东方彧卿一双眸子依旧笑得紧,却带着扎眼的气质,那春暖花开的味道尽数散去,“自然当真。”      ☆、第三十二章 造化弄人终不悔   “但白子画身上有小骨的诅咒…….”阴绵小雨下,两人的声音传来。   “我自是有办法的。”   墨冰仙朝东方彧卿微曲身,“那便有劳东方先生告诉在下小骨的下落了。”   东方彧卿微瞥了眼墨冰仙,许久浅笑盈盈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在下自然不会食言。”   “这是……何处?”花千骨睁开了眸,却无人回应。   她站起身,环首四周,周围尽是花团锦簇,鸟语花香,更有荷花亭亭净植,碧水蓝天,好一副美丽的画卷。   花千骨却觉得有些不对劲,抬头看向蓝天白云,久久无言,脑子陡然一震,这才发现究竟是哪里不对!   明明如今是春天,却有夏天的荷花开的这般茂盛,而周围又有绯色的桃花翠色的柳枝,炎夏的花儿与暖春的花儿竟开在了一处地方。   再看向那桃花下,有一男子曳着衣摆,长发垂髫,仙风傲骨,广袖飘逸,清风徐之,只见绯色花瓣在空中打着转儿然后才调皮的洒下,落在了他的白袍上,也是这场花雨遮住了男子的身影,让花千骨看的不太真切,只是浑身的气质使花千骨觉得莫名的熟悉。   “公子……你可知这是何处?”花千骨小心翼翼的朝男子走去,小心翼翼的问道。   花千骨没想到那个男子却是步步生莲,朝她走来,一步一微笑,一步一伤心,一步一劫灰,素色的衣摆随着男子的步伐缓缓摇曳,上面流动的白云纹好似流动了起来,浑身散着一股子的桃花的清香,人隔花千骨虽越来越近,但五官却依旧仿佛隔着一层纱,朦胧斑驳。   他似沉默木讷好一会,才道:“小骨,你依旧是我白子画的徒儿……”   白子画!   这个名字似晴天霹雳般砸在花千骨的脑海中,花千骨下意识的朝后退一步,无奈身后却是一池玉色莲花儿,扑通一声,待花千骨反应过来,已落入了水中。   眸前一黑。   转眼,池水,莲花,桃花,还有那个白子画,都消失了不见。   满天的黑烟沉闷的扑向花千骨,花千骨站在大海之上,浮起,无路可退,眼见黑烟越逼越近,近在咫尺,黑烟印在花千骨的眸中,花千骨的眸也暮色一片。   一阵清风而过,吹散了烟,一个紫衣女子却是随着那黑烟的痕迹,印在花千骨眸中,那个女子,美的惊心动魄,美的令人窒息。   一个陌生而又熟悉的声音在花千骨脑海中响起:“白子画……今生算做的一切,我从未后悔,但若有来生,我却不愿再爱上你。”   又是白子画!!!   猛地女子的倩影从花千骨瞳孔中散去,唯剩眸前一片雪白。   云雾迷道,三座巍峨的山峦在云雾下若隐若现。   花千骨幽幽转醒,却见那个名叫糖宝的青衣女子抽抽泣泣的坐在自己面前,花千骨挣扎起身,却发现自己浑身使不上力,实在乏力的很,又软软的躺了下去,糖宝原本在哭泣的泪眸看着花千骨的醒来。   一下子扑向花千骨,噎声道:“骨头……娘亲。”   “糖宝?”花千骨有些讷讷的看着怀中的糖宝,只觉得身下的床板寒的如块万年寒冰,睡在上面似乎骨头都冻酥了。   “嗯!骨头娘亲,你好些了吗?”糖宝似乎意识到自己全部压在了花千骨身上,有些别扭的起了身,揉了揉通红的双眼问道。   花千骨环首四周,“嗯好多了。这是什么地方?”   “这?这是长留山的绝情殿。”糖宝似有些惊讶的看着花千骨。   “绝情殿?好生奇怪的名字。”花千骨愣了一会,脑海中似又有什么闪过,“东方呢?”   “我也不知道爹爹在何处。”糖宝低下头有些犹豫的看向花千骨,又猛然低下头咬着牙眸中流动的满是乎犹豫。“糖宝,你有什么想说的便说吧。”花千骨有些好笑的看着面前扭捏的糖宝。   “骨头娘亲,你果真,什么都不记得了吗……”糖宝闻言鼓起勇气看向花千骨,还不待呆住的花千骨回答,她又界面道:“可我看向你的眸子时,却总觉得你把一切都看透了,你明明什么都清楚明了,你为什么……要如此呢。”   花千骨看着糖宝,复而失神的笑了,笑的璀璨明亮,“对,你娘亲我,把什么都想起来了。在……锁情石看到墨冰仙的身影时,听到墨冰仙的琴声时,我就把两世全部想起来了,两世誓言,两世情缘,两世事件,两世彷徨,两世景色,两世泪水,两世百彩,两世陌生,两世瞑目。全部……全部……都想起来了。”   “我也不知道我为何在看到墨冰仙就想起来了一切,而看了白子画整整十五年全什么都没有忆起来,在我想来,这该我这世命盘中,又一道坎。”   花千骨无奈的笑笑,“至于我在这世未回复记忆时不想嫁给白子画,与跟着东方走了,还有口口声声说更希望嫁给朔风,大概,都是我的潜意识了,我对他们三个人都有愧疚之言,这世,却还是他们。”   “我真是不得不叹,老天爷如此之狠!这般折磨我!这般折磨我身边的人!”   糖宝听着花千骨说的,明明无法回神…….   骨头娘亲啊…….   “如今只有你一人知晓这个秘密,帮娘亲瞒住吧。”花千骨无辜的笑着看向糖宝,糖宝愣愣的点头。“嗯!一定会瞒住的。”   锁情石,绵雨已息,东方彧卿漠然的笑着与墨冰仙参讨讨伐白子画的事情。   白子画啊……   今世你我的战争,终而是开始了,谁赢谁输,冥冥自是有了决定,但我却还是想搏一搏,反正我已经没有什么好失去的了,唯这个异朽阁的身份,唯骨头对我的情谊。   奈何骨头却爱上了你,我只好用骨头对我的情谊做赌注,来与你赌这一把,毕竟啊,虽然是注定的了,但不拼一拼,谁又知晓呢?   造化终究弄人,缘分终究阴错阳差。   这场战争,毁的是谁的流年,灼的又是谁的命轮,只怕还很难说,命运帮着你,我却有能力助着我自己。      ☆、第三十三章 阡陌骨哨悠绝情   夜时,花千骨垂着眸,手指在床榻上有节奏的打着拍子,绝情殿,我三世终都回到了这,不得不说,也是有缘。   你依旧如此清冷,半点没有变我却已是变得面目全非,今非昔比,相思透骨穿肠。一灯如豆,灯烛青燃,烛泪堆积成了伤。   照耀了一屋的灼眼。   我与白子画上世在一起了,这世,还需在一起吗?   他还值得我对他如此痴情吗?我两世待他情深似海,却不知,他待我是情念如芥,还是想朝暮相依。   白子画啊,你与我虽说有两世情缘,你究竟待我是如何呢?   “吱呀”一声,绝情殿的门被人打了开,花千骨闻声望去,却见糖宝偷偷摸摸的站在门口,见到花千骨还没有睡,显然有些惊讶。   “骨头娘亲,你还没有睡呀?”糖宝三步并做两步的蹦到花千骨面前。   花千骨看着糖宝,有些出神,想当初,这世未回复记忆时还是如糖宝这般天真,如今恢复了记忆,便像有了一块大石头压着在了心头,久久喘不过气,闷闷答道:“嗯。”   糖宝把脸凑到花千骨跟前,看了好久才呼出一口气,“那骨头娘亲,今晚我陪你睡吧。”也不等花千骨同意,便自顾自地的上床内侧,舒舒服服的躺下,有些天真的甚至带了些哭腔的道:“想当年,骨头娘亲还没有……”糖宝突然噤住了声,却见花千骨面上并无异样,又道:“我们也是这么睡的。也不知道了,我们多久没有如此了。”   花千骨苦笑的摇摇头,也任由糖宝睡在自己的内侧了。   依旧一灯如豆,寂静的夜中,唯有身旁的平稳的呼吸声,花千骨有些宠溺的帮糖宝掖好了被子,看着这绝情殿四壁,无语泪千行。   她自己也不知晓她为何哭,也许是,想哭就哭了吧。也许是,前两世的太多恩怨积压在心头,压抑到她只能用眼泪来抒发情绪。   “……怎么……哭了?”一道男声突然出现在这绝情殿的呼吸声与呜咽声中,带着浓厚的心疼。   花千骨心中一惊,慌张的用锦被擦掉泪珠,眸子紧忙的看向房间的窗户处,而她身旁抱着她睡觉的糖宝也被她的动作的惊醒,双手揉了揉朦胧的睡眼,迷迷糊糊问道:“怎么了,骨头娘亲?”   而花千骨看向窗户却并没有看到任何人,又警惕的看了房间一遍,心中带着疑惑,这才柔声安慰糖宝,“没事……娘亲只是被惊了一下。”   糖宝迷迷糊糊又点点头,埋头睡下,又侧了个身翻到了墙角蜷缩身子睡起,花千骨再次警惕的看了眼四壁,心中迷惑不已,想想,应该是自己听错了吧。   许久,鸦雀无声,唯有一阵哨声,久久盘旋在这绝情殿上空。   花千骨心中一抽,看了眼睡着的糖宝,糖宝睡的熟,没有被这哨声惊醒了一星半点,而醒着的她,却是听出了,这哨声的……悲伤和叹息。   花千骨沉默片刻,翻身下床,披上一件柳色外袍,披散着头发,便轻轻朝门外跑去,出门时,还特意的看了眼糖宝,见糖宝依旧还睡的香,便安下心。   她却并未注意到,她闭门后转身,屋内那青衣女子睁开了眸,看向那紧闭的门。   花千骨沿着绝情殿的路小跑了一会,却突然扑进一个温暖的怀抱,花千骨犹豫了一会,吞吞道:“杀……杀……杀姐姐?”   抱住花千骨的人明显高兴的轻颤起了身子,“小不点。你怎么还是这么矮?这凡间十五年笙萧默孟婆白子画朔风没给你饭吃吗?”   花千骨闷在杀阡陌怀中,使劲的嗅着杀阡陌的馨香,摇摇头,“他们对我很好…….”   “小不点,你可知吗,我真的好想你,很想很想,自从我从蛮荒出来没有见过你,只在冥间看过你一次与你说了几句,便一直想你。小不点啊…….”杀阡陌突然顿住,“怎么了?”花千骨从杀阡陌的怀中抬起头问道,杀阡陌朝花千骨温柔的勾起一抹笑,“没事。”嘴上道着,却是朝花千骨身后的树林看去。   隐约一片翠色朦胧在那片树林中。   两人说了一会,直到花千骨乏力的打哈欠,杀阡陌才放花千骨回去睡觉。   杀阡陌目视花千骨走远,自己也疾步退出绝情殿。   半晌,林子中转出一个青色衣裳的女子,无言的朝花千骨走去的方向走去,一阵寒风吹过,却见杀阡陌站在女子身后,沉声道:“你是谁。为何在这绝情殿之中?”   那女子轻笑出声,“想不到魔界妖界两界之主深夜却还在这仙界的长留山的绝情殿中游荡,还真真是悠闲。”   杀阡陌也笑意盈盈,“你认得我?你究竟是谁?”   “我是骨头娘亲的糖宝姑娘,魔君未见过我修成人形,自是认不出我。”糖宝缓缓转过身面对杀阡陌微微点头。   “哦?既然是小不点的熟人,你为何要偷听我们说话?”   那厢糖宝斟酌一番,“杀阡陌,你明明知晓我东方爹爹与尊上的所有事,为何如今在此处装什么都不知?”   杀阡陌身上的戾气深了几分,“对,我是知,那又如何?我为了小不点的安危自然要谨慎一些子。”糖宝却道:“我直话与你说了,我想我的爹爹赢了这场战争,定然要帮爹爹好好看住骨头娘亲。”   杀阡陌却突然沉默下来,深深看了糖宝一眼,才翻飞着衣袂离去。   糖宝看着杀阡陌离开的方向好一会,才又转身哼着小调朝绝情殿的房间走去,眸子中闪过一丝狡色。      ☆、第三十四章 灿然若梦疑糖宝   花千骨与杀阡陌闲聊完走回绝情殿的房里时,却唯见凌乱的锦被,不见那青衣的女子的身影,心中一疑,却还是上了床安安稳稳躺下。   心中却是疑虞丛生。   东方,糖宝,甚至就连墨冰仙似乎都变了很多…….   半晌,门又“吱呀”一声被人推开,花千骨闻声看去,却见糖宝一脸笑意的看向花千骨,花千骨偏着头看了糖宝许久,心中的疑虞被尽数翻起,嘴上却问道:“你何处去了?”   “人有三急。”糖宝笑嘻嘻的关上门,又朝花千骨内侧睡去。   花千骨闭眼也浅浅的睡下。   再睁开眼时,已是隔日。   身侧的糖宝早已醒来,笑眯眯的看着她,花千骨宠溺的揉了揉糖宝的发顶,“明明已然醒来多日,倒是不起床,也不喊醒我。”   糖宝蹭了蹭花千骨的胳膊,“我这不是想看骨头娘亲多睡一会吗?”   花千骨又好气又好笑的起了身披上了一身紫色衣裳,糖宝随之也起来,花千骨也未再看向了糖宝,因为她只觉的,这糖宝,陌生的狠。   各方面与以前的糖宝都有所不同,但东方却没有任何理由,来领个假糖宝来害她还是怎么的,所以想想,怕是糖宝经历了什么性情大变。自己倒是多虑了。   看这清冷的绝情殿,眼下又想起了白子画那厢来,不知道师父,朔风,孟婆,儒尊如何了,想必都回到了这各自的地方了。   花千骨站在那绝情殿的桃花树下,望着那纷纷落落的桃花,师父,我们是不是真的能在一起,离合悲欢,都一起?   鼻翼却闻到一阵清香,清清淡淡的,十分好闻…….这,这,这是那桃花羹的味道啊!   花千骨突然的回过神来,朝着那香处慢慢寻觅,一步一步的,走的极其轻缓,这是出自谁手,如此之香,天下会做这羹之人,怕是只有三人…….   不是她,也定不是师父,那是……   花千骨心中更喜了几分,伸手提起紫色裙摆,快步朝香气的来源跑去,急的慌了神,来源是绝情殿旁的小厨房中,木门半掩,隐隐约约一星半点的看得见其间的人,隐约一个女子的身影穿梭在其中。   一把推开木门,却见一青衣女子被那烟半熏出了眼泪,拿着一把蒲扇扇着炉中的火,那股桃花的清香便是从那炉上的桃花羹中传出。   花千骨心中一堵,那不是她心中所想的人,不是她徒儿,那青衣女子,是糖宝…….   花千骨勉强挂起笑容,掩藏心中的失落,朝糖宝走去,而糖宝无意的听到木门开启的声音,朝旁望去,却见花千骨一步步朝她走,心中一慌,急急道:“骨头娘亲…….你怎么会来?”又复而看向自己正在煮的桃花羹,心中一阵了然,“这桃花羹马上就快煮好了,骨头娘亲不急,去屋外等一会就能吃了。”   花千骨垂下眸,朝绝情殿的大殿走去,静静坐在桌旁的椅子上,一阵心悸。   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就见糖宝红着手,端着两碗滚烫的散着香的桃花羹走进殿中,小心翼翼,生怕半点失误泼洒了这桃花羹,花千骨的目光绞着糖宝,目视糖宝将桃花羹放在自己面前,拿起汤勺,搅着桃花羹,但就是不送入口。   糖宝在一旁急急道:“为何不吃?与记忆中的不同吗?”   花千骨笑容一凝,继续用勺子搅晃着桃花羹,嗅着香味,缓缓开口道:“你为何会做这桃花羹…….”   糖宝心中一抽,忙道:“以前跟着尊上学的。”   “我看着骨头娘亲看着绝情殿前的桃花树好生伤心,所以才煮了这桃花羹来哄骨头娘亲开心,骨头娘亲,难道我做错什么了吗?”糖宝突然泪光闪闪的看向花千骨。   花千骨眸中闪过一丝恐惧,又平下心来,道:“哦,没什么。”   糖宝这才展开笑颜,花千骨看着那桃花羹却着实没了胃口,她本是很爱吃那桃花羹,那看着这碗糖宝亲手坐的桃花羹,无奈就是没有胃口,便无聊随口问道:“为何我来这绝情殿好几日了。除了你我再没见过另外一个人。”   糖宝却突然像是噎住了,猛地咳嗽了好一会,花千骨也冷眼看着糖宝咳嗽,糖宝从怀中掏出一块帕子,捂着嘴,才因咳嗽而红着脸道:“绝情殿,是长留山的禁地,怎可能让常人随意出没。”   花千骨停下动作,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我明日要回凡间一趟,你不用跟着我了。”   糖宝担忧的蹙眉,“若是出了什么意外,身旁有一个人总是好照应呀。”   花千骨猛地站起身,厉声道:“我说不用就不用了。”   糖宝心中一惊,随即慌忙点头。      ☆、第三十五章 清水芙蓉依月姒   隔日,花千骨还未得下凡。   绝情殿却迎来了一位惊为天人的客人,那女子初进绝情殿时,还把花千骨骇了一跳,花千骨正打理好了一切准备出门,那女子却抱着琵琶旁若无人的走进绝情殿,看到花千骨,淡淡笑了笑。   女子依旧如初见时,一身梨花白纱帛披下,清香依旧环绕着她,那是她与生俱来的香味,幽幽的,清丽绝俗,仿佛不食人间烟火,实在是美极清极冷极,如今却犹抱琵琶半遮面,当初那句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如今在这女子身上用来,依旧毫不为过,还更更的贴切了几分。   花千骨浑身一紧,她是万万没料到的,那个女子,又一次的出现在了这绝情殿之中。   那个美的不真切的女子——月姒。   月姒仿佛看穿了花千骨心中的一切,开口,语音娇柔婉转,但语气之中似乎也没丝毫暖意,“我此番来,并不是找白师兄,过去了这么多年,我早已想通了一切,不是我的,终究不是我的。”   “那……师叔来,是如何?”花千骨讷讷道,这个师叔,和以往相比,实在是变了太多,她竟不知道,十几年的时间,能把人变得如此天翻地覆。   月姒却突然沉默了下来,悠悠看向花千骨,再不说一句话,转身出了这绝情殿。   花千骨心中迷惑不解,看向旁边的糖宝,心中顿时了然一切。   糖宝却木讷的站在原地,盯着自己的鞋尖,却仿佛好无生气,花千骨蹙眉唤了一下糖宝,不料糖宝却始终盯着自己的鞋尖,好一会,似乎听到了花千骨在喊着自己的名字,抬头看了一眼花千骨,急忙朝自己的房中奔去。   花千骨却愣神在原地,只因为,糖宝看她那眼的时候……眼神无神,瞳孔溃散,皮肤下的血管隐隐约约可以看出来,一根根的,青色,紫色…….尽数暴露在阳光下,暴露在白皙的皮肤下。   那,那那那,那分明是一个死人的眼神!   花千骨好一会回神,也不管了糖宝,直接奔下了绝情殿,东方留她的木鸢还在,她便朝凡间直奔而去。   她要快点找到东方彧卿!她要问清糖宝究竟是怎么回事!   待她奔向锁情石时,哪里还有东方彧卿和墨冰仙的影子,倒是在那六角亭中,悠悠隔着轻纱看见了月姒,月姒怀中抱着琵琶,似乎早就知晓花千骨要来此地,便在此处等着她。   花千骨看了月姒周围好一会,看见并没有什么异样,才缓步走向月姒,“你方才,究竟想说什么?”   月姒只是看着花千骨一步步走近自己,“我只是想提醒你,离那个名叫东方彧卿的男子远一点吧。”花千骨迈出的步伐一怔,心中却因为这一句话掀起了万千波澜,月姒敢如此说,定然知晓很多,比如,如死人一般的糖宝……又比如,东方让墨冰仙做的事……再比如,白子画为何久久不来寻她!   她心中不平静,面上却是掩饰的面无表情,唯微顿的脚步透露了她的心情,但也是一瞬罢了,下一瞬又回复如初,“师叔此话怎讲?”   月姒浅笑的看着花千骨,眸中却是把花千骨微一凌乱的步伐看的清清楚楚,“我也只能警告你一下而已了。”顿了顿,又道:“若你想知晓白师兄的下落我也可以告知你。”   花千骨终究沉不住气,收住自己迈步的脚,良久,才喘气问:“如何才能告诉我?”   “我如今,也无有什么可求的,唯有一个心愿未了,还望千骨帮师叔圆了这个心愿。”月姒坐在石凳,却再未看花千骨,而且微微侧身看向远方,眉目中尽是温婉。   “师叔请说,若在千骨的能力范围之内,我必全力相助。”   “怎地如此不小心,今日让骨头可看出什么端倪来了?”东方彧卿蹙眉看向绝情殿床上卧着的糖宝。“果然那日让你与落十一重逢的戏码就不该安排那日绵雨中。”   糖宝一愣一愣的站起身来,偏着头无辜的看向东方彧卿,瞳孔依旧溃散着,东方彧卿:“你不能沾上太多水。”   墨冰仙依旧沉默着站在一旁,东方彧卿让他看到了这些,是在指他们已是一条船上的人了?让他不要轻举妄动?只是,小骨,你如今可还好?十几年未见,你是否还记得墨冰仙这个如此爱你的男子…….   “为了花千骨,你居然要与东方彧卿赌这一局?”摩严看着云山上那个站在高山之巅,雪落下,他的衣袍依旧未沾上一片雪花的白子画。   白子画未答,心中却是盘算了许多。   这一战,老天都站在他这边,他有胜算,他只是想让东方彧卿断了那份对小骨的念想。   “师弟!可你知不知道,你若输了,不仅仅你自己输了,我们整个仙界都输了!”摩严在几个轻点,跳到白子画身后,竭嘶底里的吼道。就算再怎么喜欢,甚至爱那个花千骨,也不该拿上这么多东西去赌这一场。   “我知道……”白子画的声音很飘渺,甚至,飘的,被这风挂的听不太清。这不是声音的问题,摩严听出来了,白子画如今说话如此虚弱,全是为了这场赌局费心太多,身体居然疲惫成这样!!!      ☆、第三十六章 六界浩劫哀歌响   六界出现了一场浩劫,六界中人,唯几知情人,其余尽人心惶惶。   传闻,天地巨变,长留山毁于一旦,长留三尊生死未明,长留掌门天帝女儿危在旦夕,修为尽废,长留弟子尽数死亡,仙界第一掌门,就此飞灰烟灭,众仙聚会瑶池下,却见瑶池桃花树被连根拔起,桃花树下的根须,溢出满满鲜艳的血,透着丝丝乌黑,血染瑶池。   曾经长留上仙与长留大弟子修身养性的云山,结界被打破,一道天雷打向云山,却生出丝丝天火,清冷严寒的云山,美轮美奂的云山,转眼,成为了人人畏惧的火山,而且是……一座活火山。   能做到如此地步的,唯有那个能够撼动六界的——妖神!   六界纷纷传言妖神再次出世,曾经被毁灭的妖神花千骨,再次回来复仇了,无心无情,最亲的人,被伤害的,体无完肤,最宝贵的东西,被毁灭的,再不存在,再珍惜的感情,被腐烂的,淋漓透彻。   东方听着糖宝言的这些,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若有若无的笑,这场赌局,才刚刚开始,我用了全天下的命,付出了所有,宁愿负了全天下,我也要与你白子画,来赌那骨头的感情。   墨冰仙低垂眼帘,倦倦的靠在一旁椅上,喝着清茶,一身白色琉璃薄纱衣,青丝顺着衣裳的线条流下,曳了一身光芒,与白子画,那么神似。   所有的事件,再次演绎出来,下次毁灭的怕就是,那万物之灵生活的六界,那乱世浮尘嚣的六界。   白子画,你最爱的长留都被我毁了,这次我看你如何如命运一般,扭转战局,这天时地利人和,我独独占了两份,你该怎么赢我?   花千骨将身上的斗笠檐又往头下扯了些,堪堪盖住了半张脸,听着身旁人界的陌路人描述着这妖神之事,脸上唯有恐慌害怕。   再转头看向月姒,月姒依旧怀抱一张琵琶,面纱遮住脸,只余下一双潋滟的眸,虽素衣又遮面,但浑身上下散发的清香却无论如何都遮掩不了的。   月姒目视远方,眸中流转着些许荧光。   只凭一双眸,一凭一身香,这一路上,却吸引了无数的目光。   月姒似乎意识到花千骨在看她,转头朝花千骨抱歉一笑。花千骨微蹙眉,月姒已经告诉了自己师父的下落,却坚持要与她一同前来,说要什么要看着花千骨要完成对她的承诺,偏偏木鸢又不好让她人看见,便只好踏上路途,一步一步前往师父在的地方。   一路上明明是在赶路,却便便月姒一下子肚子痛,一下子脑袋痛,一下子想游山玩水,一下子想大海泛舟,一下子想看这人界的,锦绣江山。   而且身上的清香,却偏偏惹人爱,使得无数登徒子风流公子前来访问月姒。   本来十天的路程,却被月姒拖到了二十天。   在这二十天,却又出了仙界这党子事,实在让人心生厌烦,如今唯一心心念念的事,便是寻找到师父。   至于这妖神,怎么可能复出的了。   月姒忽然欺近花千骨,一身清香沁人心脾,小心翼翼的道:“你想知道这怎么回事吗?”   花千骨抬头看向她,“什么怎么回事?”   “妖神和长留山毁灭的事。”月姒突然把花千骨一把拉起,飞速般从人潮中飞到了一个死胡同,慢慢道。   花千骨迷惑的看着她:“你……知道?”   “我什么都知道,我与白师兄一模一样,都可以预知出,十之五四的未来。”   花千骨心中一抽,害怕往后退了一步,身体紧贴住墙,“那你是否知道……我帮你完成了你的心愿没有?”   月姒突然一愣,水袖掩面妩媚的笑了起来,“你当然没有!你怎么可能杀了你两世的爱人!”   还记得那天锁情石六角亭中,她对花千骨缓缓道:“我要你……帮我杀了白子画。”   “那你为什么跟着我?”   月姒道:“你难道没发现?我跟着你是在拖延时间?我身上的清香我明明可以用仙力掩去,却偏偏散发出来,我明明可以把自己变个模样,却偏偏露出一张眸,吸引所有人的目光,我们明明可以我带你御着风去,却偏偏要步行上路,而且我又哪里有那捞么子娇弱,我都不过是在拖延时间罢了。你明明前两世生的如此聪明,却偏偏在白师兄身上显得如此愚笨?”   “你为什么要这样?”花千骨的声音有些颤。   “为什么?不过还是为了白师兄罢了。”      ☆、第三十七章 西风拂骨一段簪   “你此番前去寻白师兄会害他的!”月姒的脸有些子的扭曲,原本潋滟的眸子竟生出几许的怨恨,她紧紧拥住自己双手中的琵琶,侧耳似在听些什么。   花千骨愣神,双臂贴紧了身后的高墙,明明就是她让自己杀了师父,但却又说自己这次前去会害了他,“为什么…….”   月姒蹙眉看了她一眼,又低下头看向自己手中的琵琶,“你只要离东方彧卿与白师兄远一些便好了。”她突然抬起头,一字一顿,如金石掷地般慷锵有力道:“你此生最好的便是谁都不要相信!最好的便是谁都不要依靠!你今世自身便是一个最大的赌局,你千万莫要再无心负了人,并不是所有对你好的人,都是好人……”   她的衣裳在这胡同里如死水一般沉寂,毫无生气,再不见那荡漾的水纹,她的青丝无力的垂在身侧,看不太清脸上的神情,依旧馥郁的清香,抱着一把琵琶,直立在胡同,似没了魂魄般,死气沉沉,她单手抚上琵琶的弦上,许久,却没有任何的声音传出。   她突然开口,声音有些沙哑,似一个在大漠的人,久久未饮过水:“花千骨……你走吧。”花千骨愣然,提起裙摆,快速离开了这死胡同,月姒并未跟来,白天里,胡同里依旧明亮,月姒却有些另类的站在那里,轻轻的笑,轻轻的道。   “其实……子画……我不会奏琵琶呀,也没有费尽魔功……”   花千骨有些出神的听着这句话,心中似一道墙堵住。   花千骨如今能何去何从?   如若听了月姒的话,去不得师父那里,去不得东方那里,更回不了绝情殿与锁情石怪怪的糖宝那里,如今的她,是否还能去杀姐姐那里?   她会不会如前世一般再害了杀姐姐。   谁都说不准,既然如此,不如不去了,明明今生都说好了要普普通通的过一生,嫁夫生子,为何却还是谁都不肯放过谁?   月姒说花千骨自己今生就是一个最大的赌局,那师父与东方究竟在如何?为何长留会毁,幽若会生死未卜,会血染瑶池,死了那么多,长留弟子。   他们究竟在赌些什么,竟倾尽六界来赢。   花千骨爬上木鸢,木鸢乘着风,缓缓升起,她还是未想出,自己该去何方,猛然想起一句话,当初她还纳闷,那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他跟她说这话到底是为什么,如今这句话与眼前的事连起来,她终于是懂了。   她想,她要改变些什么了。   待到木鸢再落下时,落到一处村落,花千骨收起木鸢,朝村门口走去。   这个村子,正是她此生生活了十五年的地方。   花千骨轻推屋门,未锁,便抬脚跨了进去,怎料一个人都没有,也是,长留遇见了麻烦,该是都回了长留,可惜…… 花千骨心中一动,提起裙摆小跑进自己的卧室,从衣柜最底层东翻翻西翻翻,翻出一件红   色的嫁衣,花千骨提起衣裳,抖了抖灰,掉出一枝小巧玲珑的簪子,花千骨欣喜若狂,正待想捡起那簪子时,却见一阵红风吹过,地上的簪子已然不见,花千骨下意识朝后退了一步,把那嫁衣紧紧攥住,抬眸看清眼前。   一身血色红也差点是灼伤了花千骨的眼,定睛一看,只见一个男子懒懒的斜靠在门框上,身着一身赤色锦缎长袍,脖上戴着一块琉璃玉碎片,发丝沿着袍子的线条而随意的散着,丝丝在血色的长袍上烧的如烈火,明明是黑色的长发却给人一种看着火苗燃烧的感觉,浑身上下竟是说不清的通灵,他一手把玩着青簪,却饶有兴趣的看着花千骨。   花千骨浑身一凝,竟是朔风!   花千骨手中紧攥的嫁衣至滑落在地,花千骨一把扑向朔风,把头紧紧埋在朔风的怀中,朔风似有些惊讶,也有些欣喜的伸手环住她,花千骨在朔风的怀中哽咽道:“朔风……朔风……真的是你吗?”朔风低低一笑,“当然是我,不然是谁呢?”   花千骨抬起头伸出双手把朔风的脸往下压了压,朔风很是配合的曲着腿往下蹲,花千骨盯着朔风的脸看了半晌,喉咙中又出现了几分哽咽声,“朔风,果然啊,你修成人性,是如此的好看。”   朔风,为成全花千骨为师父解毒,而牺牲了自己,变成炎水玉,而后化成点点碎片,飞灰湮灭。   但在此刻,却笑着站在了花千骨的面前,让花千骨怎得不欢喜?   朔风的大手轻轻拍了拍花千骨的背:“乖。乖。怎么见到我还哭了呢?”然后他板起一张面孔,“嘿难道看见我还不高兴了吗?千骨。”   “没有没有。”花千骨猛地摇头,慌忙解释。   突然朔风的戏谑的声音至花千骨的头顶传来,“千骨,你还要抱我抱到什么时候?”   花千骨愣然,低头一看,果然看自己紧紧抱着朔风的腰,鼻水眼泪糊了他一身,花千骨脸突然就红了,猛地跳开,尴尬的笑着。   朔风将手中的簪子抛向花千骨,大掌一抓,那落在地上的嫁衣便到了他的手中。本来沾有灰的嫁衣,被他掐了一个诀给洗了干净,顺便给自己那满是眼泪的衣裳也洗了洗。   花千骨手捧着簪子,手腕一转,把簪子藏到了云袖中。      ☆、第三十八章 三月春水燕南归   花千骨接过朔风手中的嫁衣,整整齐齐的叠起,“帮我收进墟鼎吧。”递给朔风,朔风有些好笑的接过,手中光芒一闪,嫁衣已然不见。   花千骨眸中一亮,朝朔风笑了笑,收拾好了柜子,迈步走出了房门,朔风转身紧跟上。   三月春,燕南归,花儿盛。   花千骨漫步在湖边,朔风一身衣裳似火,颈脖上的炎水玉碎片散着点点幽光,负手看着花千骨的背影,湖面波光粼粼,柳絮纷飞,桃花盛开,树吐绿芽,鸟儿扑腾着翅膀飞翔着,花千骨突然顿下脚步,看向那鸟儿,那鸟儿略一歪头,原本直飞的鸟儿突然转向花千骨。   花千骨伸出手,那鸟便稳稳停在了花千骨手臂上,花千骨单手抽下鸟儿腿上绑住的字条,手臂一挥,那鸟儿便又扑闪着翅膀飞远了。   朔风只是看着,未做声,花千骨摊开字条,眸子微眯,瞳孔猛然一缩,身子不住的轻轻颤抖,她哽咽着声开口问着身后的朔风:“朔风,你知不知晓,师父,与东方的事?”花千骨转身,目光绞着朔风,轻轻问道。朔风点点头未有丝毫避讳,坦然承认他知晓了一切,花千骨身形一愣,又接着开口:“知晓刚才东方的信鸟与我说了什么吗?”   朔风摇头。   花千骨突然勾起嘴角,把手中的字条一点一点,撕的支离破碎,然后手微一扬,撒在了湖中,似白色的花瓣般漂浮在湖面上,她的目光突然柔的似水,笑颜盈盈却又蕴含着无尽忧伤,轻轻吟道:“朔风,方才东方告诉了我,我若想知道一切事情,唯有身后的人方能告诉我一切,他说我身后的人知道所有事情的原因,过程,甚至结果。东方,是不会骗我的,我如今,身后的人,也只有你朔风一人。”   “朔风,你愿不愿告诉我这一切事情?”   朔风很干脆的一撩赤色衣摆,盘腿坐在了身下茵茵的绿草。目光直直看向花千骨,似看到了花千骨的眼眸最深处的一片幽暗,摸清了花千骨的一切思绪一切想法,花千骨微一侧头,避开了朔风那目光炯炯看着她的眸,也有模有样的学着朔风盘腿坐下。   看着花千骨坐下,朔风却不说话了,似在斟酌些辞藻,花千骨也极有耐心的等着,待柳絮纷纷落,落了两人一身,花千骨依旧呆呆的看着朔风,朔风却启唇出声说,声音轻缓,不疾不徐,更如雨打芭蕉,珠玉落盘,“千骨……你这生,不该妄想改变什么,你前两世时便注定了这世的一切,而如今的一切事情,一切人物,一切感情,不过是顺着天命而进行着,就算你想改变什么,也终是改变不了的。”   “就如长留被毁,幽若将死,血染瑶池,都不过是你这一生中必须发生的事,你如今所做的一切,都不过是命中注定。”   “东方公子此生在逆天命,不过结果,也还是尊上赢罢了。”   花千骨愣愣的看着他,“真的没办法改了这天命?”   “没有,尊上前世不是试了吗?结果落了个如此的后果,天命,不可逆!”朔风的似笑非笑,似啼非啼的瞅着花千骨。   花千骨忆着东方彧卿给她的字条中的那句话,匆匆问出口:“那为何,东方说,师父死了……?”   朔风笑了笑,“那东方公子告诉了你,是谁杀的吗?”   “没有。”   朔风收敛凝住了笑,却还是有几分笑意,似并未被白子画的死讯所感触到,只见他一字一句道:“那便由我来告诉你吧。这杀尊上之人,不是别人,正是与尊上共有东子画西墨冰之称的,一代邪仙墨冰仙,还那异朽阁阁主,身于六界之外的人,东方彧卿。哼,还有你在绝情殿之时,与你同塌而眠的糖宝。”   “为什么……为什么东方他们会杀了师父?”花千骨睁大了眸,声音唯有些颤抖,她似乎悟出了一些事情,比如,为何长留会毁?为何月姒会拖着她不让她见到师父?月姒深爱着师父,而为何,月姒的心愿竟是杀了师父?为何月姒明明知晓师父会死却没去救他,拦住自己却还口口声声说是为了师父。明明月姒说自己魔功未费尽,该是可以救下师父的,难道,月姒也信了命,看着自己心爱之人在明明自己能救的情况下死去而眼睁睁的看着?!为什么东方,墨冰仙,糖宝会与月姒一样,要杀了师父?为何朔风知晓这天命绝密之事?还有……还有……还有师父不是不死之身吗?怎么可能会死?月姒不是说自己杀不死师父,难道就是因为她知道了东方会杀死师父?   为何这么多疑问?   朔风歪头看向她,嘴角微微笑了笑,“你想知道吗?等会,你便知晓了。”说罢他满眸笑意的看向远方,而眸底深处,却毫无生气。   不过半柱香,远远便见三人踩着云朝他们而来,朔风站起身,花千骨也跟着他站起身,揉着已经麻掉的小腿。   那踩着云的三人,中间一人一身蓝衣,仍儒雅故依然,直直笑着看着花千骨,左旁一人青丝垂髫,回眸一笑百媚生,双目无神的看着远方,右侧的男子白衣胜雪,长身玉立,却面有悔意,侧着脸不敢看花千骨。   花千骨锤小腿的手骤然停住,呆呆看着三人而来。   一人,曾是她的孩子,如今却完全变了样,不仅性格变了样,为人处世出口话语尽数变的不像了那原来活泼的糖宝。   一人,曾说过做她的夫君,云青青兮欲雨,水澹澹兮生烟,护她无数次,一次次不悔不怨,即使知晓自己爱的是师父依旧满满笑意护着她,守着她的东方。   一人,在她生命中最悔恨的时候,代替她的爱人,出现了,他会对她笑意盈盈,会在她做错事拦着她的墨冰仙。   而师父呢……他为何死了,为何被眼前她生命中同样很重要的人,杀了?   为什么都不能好好的,偏偏要拼个你死我活?   为什么呢?   朔风在她耳畔轻笑一声。   “你们也终是来揭晓一切赌局了,你们真的以为尊上死了这赌局就结束了吗?哼你们真的以为你们能逆这天命吗?真是天真。”      ☆、第三十九章 生离死别断绝梦   朔风如火似焰的衣裳灼着眼,湖里的白色纸屑已然不见,不知何处飘扬去了。   朔风突然勾起嘴角,展开一抹魅惑人心的笑颜,似凤凰浴火磐涅,那般潋滟,那般洒脱,他说:“东方彧卿,你真以为你毁了千骨与尊上的一切,便是赢了?这赌局便结束了?”   东方彧卿睥睨一眼朔风,倒是慢慢笑了,笑了还是那样的温文尔雅,让人不由自主的生出一种想亲近的感觉,“当然不。糖宝,去陪陪骨头娘亲。”   青衣的糖宝回过神,双目却依旧溃散,她僵硬的转过头看了一眼东方彧卿,而后轻轻缓缓的点头,朝花千骨一步步迈着沉重的步伐。   花千骨心头一凝,迅速后退到朔风背后,糖宝看着花千骨的举动,突然顿下脚步,又回头看着东方彧卿,东方彧卿眯着眼依旧带着笑,点头。   糖宝一扭脖子转过头看向花千骨的衣角,嘴角噙笑的继续看向花千骨,刚准备伸手拉着花千骨的衣角,甜甜的喊一句,“骨头娘亲。”却不料她还未触碰到花千骨的裙裾,却被花千骨的双手用力一把推开,糖宝慌乱的朝后急退了两步,才稳住了身形,眉眼生出几分无奈却依旧木讷,仿佛在绝情殿的那活泼的糖宝不完全不复存在了一般。   “你停住!”花千骨扯着嗓子朝糖宝用力一吼。   糖宝刚准备跨步的双腿愣在原地。   又听到花千骨道:“东方,我如今,也不求你告诉我师父的死讯,长留山被毁究竟是什么原因。”   “我如今!只想知晓!糖宝在何处!”花千骨的声音表面听起波澜不惊,仔细听着,却发现那蕴含在声音深处的恐惧,哀求。   糖宝闻言,诧异的看了一眼花千骨,两下快步退到了东方彧卿身旁,低垂着脸儿,模样依旧死气沉沉。东方彧卿奖赏性的摸了摸糖宝的青丝,“骨头,你是何时发现的这并未是真的糖宝?”糖宝依旧无动于衷。   花千骨浑身一震,“早在糖宝弹琴时我便看出来……”   她干干一笑,眉眼里尽是说不出道不明的悲伤,“依糖宝那急性子,又怎么可能会学的奏琴这般悠扬的事呢?那亭下,她奏琴,我就忍不住的想哭,你说那是糖宝,当时的我信了,因为我对糖宝没有了任何印象,我回了记忆,我便一遍遍的回忆她弹奏凤求凰的神情,她的音色,还有她对十一师兄所说那一席话,当然,这些只是我猜测的疑惑。”   “在那绝情殿上!她好心好意的帮我做那碗桃花羹时,我便清清楚楚知道了,那绝对不是糖宝!绝对不是!这世上的唯有三个人做的出那碗桃花羹的味道,我,师父,幽若,我当时也怀疑过那是幽若,但幽若是没有任何理由来办成糖宝来护着我,而且那天的前夜晚上,却可以看出了那段回忆,那是我与糖宝的回忆!幽若又如何能知晓呢?”   “我想下凡寻师父,糖宝要跟着我,我拒绝了,当我亲眼看到她身上的血管,身上的神情,我便真的得知了,那肯定不是糖宝!月姒来找我说事,却不在糖宝的面前的说,偏跟我在凡间说,这能说明什么?那不是真的糖宝!月姒也正是知晓这件事才避开她与我说的。”   东方彧卿依旧笑意盈盈,听着她的一席话,浅浅的笑着,眸子深不可测,仿佛要把人吸进去一般,黑黝黝的。   许久,他酝酿了一番才道,“你果真想知晓糖宝如何了?”   花千骨一愣,不知道他为何这般问她,她当然是想知道的,重重点点头。   东方彧卿眼睛微眯,看了那个“糖宝”好一会,突然笑出了声,眼底尽是淡淡的愁,他随手一挥,那“糖宝”却变成了一堆木偶,无容无貌,无声无体。   花千骨睁大了眸子,目光绞着那些子木头,袖子死死捂住嘴。那个糖宝虽不是真的,却也是陪她一同睡觉,一同吃饭的,如今,却变成了这堆木头!   东方收敛了笑容,“糖宝她死了。”声音平平淡淡,似在复述某句话,某件事一般。   声音似玉珠落圆盘,又似金石掷地,一字一句,字字珠玑!   东方彧卿的一句话像一个巴掌一般甩在了花千骨的脸上,花千骨脚下一个踉跄,朔风扶住她,曾经她誓死保护的人,她用生命保护的人,却一个个走掉了,或者再也回不来了,曾经她用自己临死前最后的一个价值,诅咒了自己最爱的人永远永远的在,他却终还是被一个六界之外的人,杀死了。   东方的话,她从来都是信的,就因为,东方从未骗过她,从未……   东方蹲下身子,伸出修长的大手,顺着那些木头的纹路一点点的抚摸着,缓缓开口,“糖宝是在长翅膀那时死掉的,那时她跟着我在异朽阁,我却因有事外出了。我明明是算过了,那日糖宝并没有的劫难,却不知是谁从何处横插了一脚。她也曾与我说过,想她的骨头娘亲,想出去看看,想找找你,所以那日待我回异朽阁时,看糖宝不在异朽阁,便出去寻她,以她那么小一点点虫子,能去多远地方呢?”   “却不料刚走出异朽阁的大门不过两步,一个东西却从天而降,我当时下意识的退后了一步,定睛一看,却是那青色的糖宝,我便伸手接了她,当时她小小的软软的身子扑在我的手心上,气若游丝,于是我问她,她为何变成了这般模样。”   “她却不说,只是奄奄一息的说……她想她的骨头娘亲了,好想,好想,那日,她正好化出了翅膀,恰好我又不在,她便出去寻她的骨头娘亲了。”   “她说,她是被人杀死的,她说,她只想我以后做出一个木偶来,就依她化成人形的模样,做一个木偶,用她的记忆,她还说,骨头娘亲总说我沉不住气,好动,她想让我以她为原型做的木偶会弹琴,写诗什么的,好让骨头娘亲知道,她也会知书达理,很乖很乖。”   “糖宝说,以后要让她的木偶见到骨头娘亲,让骨头娘亲知道她还活的好好的,还要让她的木偶与十一师兄当着骨头娘亲的面好好的,因为那样的话,骨头娘亲也许就会接受东方爹爹了!”   “她最后说,东方爹爹……千万别让骨头娘亲知道我已经死了,你们要好好的……好好的……”   “我甚至不知道她临死之前为何能说那么多话,回光普照?亦或是她本就是灵物。”   “她说想要我们好好的,却不知,她骨头娘亲口中呢喃的是谁的名字。那日与落十一的那场戏。使她淋了些雨,潮了,又跟你做桃花羹,木头本就怕火。你却不领情,那般绝情!如今,糖宝的木偶成了这些子的木头,再也不在了。”   花千骨呆呆的愣在原地,脸色有些发白的无力。   糖宝啊!   她的糖宝孩子啊!      ☆、第四十章 望柳梨白泣无声   糖宝死了。   事实。   因是灵宠,没有在这世上再留下任何的东西,唯遗留一路回忆呢喃,念念不忘。   至死还想着她的骨头娘亲,至死还想着想着骨头娘亲和东方爹爹要好好的,至死还想着自己要讨骨头娘亲开心,至死……还想着用自己灵体做木偶,给骨头娘亲一个惊喜。   第二次再为花千骨而死。   该用什么语言来描述花千骨如今的心情呢?   伤心?难过?愤怒?   心如死灰!   东方彧卿所述说的一切,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如尖刺刺伤着她的心。   心滴血。   眼未泣。   就算东方彧卿尽知天下事,六界后,未来事,这场糖宝的劫难,他也如算不了自己的心般,算不到。   花千骨哽咽,又似忽然想起什么,红着眼抬头看向自己身前的人,“你早知道了,是么?朔风。”声音是极轻柔的,音调是极缓慢的,苍悠凄楚,深处哀婉。   朔风身形一僵,缓缓道:“尊上确实与我说了。”   “那白子画可告诉了你!杀害糖宝的究竟是何人?!”花千骨竭嘶底里的大吼,眼中因愤恨布满着鲜红血丝,好不骇人。   朔风转过身,目光绞着花千骨的眼眸,恍惚间,倒是笑了:“告诉了,可是尊上说我不能告诉你。”   花千骨听此言,顿时怒从心头起,恶从胆边生,顺手就给了朔风一耳光,打的朔风脸上红辣辣的疼,顿时浮现出一个红掌印。   只听花千骨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我本有声当彻天,有泪当倾泉。可笑我如今听到糖宝的死讯,哭不出声,滴不出泪。而你与白子画,明明知晓糖宝会死,明明算出来了,可为什么你们不去救我的孩子?”   “只因,我为你们的赌注?让东方亲口告诉我这一切,当我好恨东方?我在此对着那个生死未明的白子画与站在我面前的朔风说一句!”   “白子画,朔风,你们真狠啊!让东方杀了白子画,然后让东方亲口告诉我糖宝的死讯!让东方毁了长留!你们真是做绝了!你们这次的代价有多大你们自己知道吗?那个曾经为苍生,为六界的白子画,那个曾经救了整个天下的炎水玉碎片的朔风,他们都何处去了?”   花千骨看着朔风的脸色一点点阴沉下去,倒是轻笑出声,“若是我真的被你们瞒天过海。你们倒是真的连翻盘的机会都不给东方。你们明明知晓糖宝是我最珍贵的东西,却不救她,你们究竟……”   “呵……朔风,让白子画出来吧。他既然布了如此的局,又怎么可能死掉?”   东方身旁的墨冰仙脸色一僵,抬起头来。   突然花千骨身后池塘旁的空气一阵扭曲,一抹梨花白的身影浮现。   花千骨心头一惊,反身面朝白子画快步朝后退了两步,才缓下脚步,顿在那处。   白子画就站在那池水旁,柳枝低垂,波光粼粼,水滋养柳,柳装点水,水柳一家亲。   他倒也是淡然,站在那处,不声不响,不移不动,也不知站在那多久了。   墨冰仙终是缓缓呼出一口气,他本就对被东方彧卿一手利用而杀死了白子画而心生愧疚,如今看来,白子画还是好好的,只是微有些法力衰竭。   东方彧卿见到白子画还活着,倒是轻轻笑了笑,“我早就料到你不会如此简单就死去,却也没想到你用法力做了个虚影来糊弄我们,如今,你白子画可终于是出来了。”   白子画淡淡扫了一眼东方彧卿,顿了半晌,开口道:“东方彧卿,赌局已成定局,你又何必非要试试这逆天之苦,莫非前两世你还未受够么?”   东方彧卿转头看向花千骨,眉眼尽是温柔之至,“白子画,你又懂什么,我这轮回万载好不容易遇到一个心爱之人,可偏偏又亲手推给了你。你说待骨头十五岁与你成亲后,你却要把她带回仙界,你这般不珍惜,我怎能不再把她抢过来?”   花千骨脸色微愠,目不转睛的盯着两人,手却伸进袖中,偷偷握紧了青簪。      ☆、第四十一章 所谓伊人水那方   风儿伴着思念而来,吹起几人如画的衣袂,这无休无止的争乱,何日能尽?几时是头?   几人相对竟都无言。   许久,花千骨才道:“白子画,你究竟为何此生要带我前往那仙界?莫非真的是你忘不了那仙界之时长留上仙那荣华富贵?”   白子画垂眸看向她,忽而轻轻柔柔的道:   “得你一人,浮名成烟。”   又抬眸看向东方彧卿,“东方公子也是在为小骨不去仙界而铺路,你毁了长留,我便不用再前往长留当那长留上仙。你又说通幽若,让她陪你演这么一出戏,你让外界传出,长留毁于一旦,长留掌门奄奄一息,此番心思倒是缜密。不过,我也是询问过我的师兄摩严,东方公子也是做得真绝,做戏做戏便做真了,毁了那风光无限的长留,而幽若知晓你是为了我与小骨,倒也不在意。只怕是因为长留可以重建,而错过便再也回不来。不过倒是苦了那长留如此多的弟子如今无家可归。”   “东方公子……又推倒了那瑶池的的桃花树,只怕是引人耳目,让世人认为毁长留推桃树的人是因爱而恨,灭了我与小骨的一切回忆,故而不会牵扯到小骨身上。”   花千骨呆愣原地,这场赌局,两方有过有赢,却都不外乎是为了花千骨。   白子画为让花千骨恨东方彧卿,没有救糖宝,自己如今法力虚弱的如同凡人,东方彧卿为让花千骨不跟白子画回仙界,毁了长留,用木偶圆了糖宝的梦。   东方彧卿倒是不在乎白子画如此直白明了的揭穿他为骨头的一切所作所为,豪迈的大笑起来,“好好好,好一个仙界第一人,好一个长留上仙,果真万事万物看的如此透彻!”   “前前世,我把骨头推给你,骨头成了妖神,你也被你的婆娑劫而缠身,那世,你输给了我,我却输给了我的心。前世,我为了帮骨头圆梦,愿除去自己生命万载中的仅此六世,而你却为了与骨头在这人界重归于好,便自动的跳下了忘川河,与骨头一同长大。前世,我们是平局,今世,却是我输了,输的彻底。”   “我是永远不可能再陪骨头了,因为我自己都不知晓我哪一世会随时离开这六界,到那六界之外的地方,今生?下世?走了,然后…….再也不回来,所以,这世我也想逆天命,然后也给小骨留一条后路。但天命难违,我们如此多的人想反抗那命盘,却没有一个人落得了好下场,我这世依是如此。”   东方彧卿的身形逐渐消散,化成点点莹光翩然,花千骨一愣,反应过来后,哭着喊着,脚步跌跌撞撞朝东方彧卿消散的身形奔去,“东方!东方!你怎么了!”   “原来终究是躲不过今生的离开……本来还想多陪你一会儿的。”   荧光似随风而舞,而却极富有方向,花千骨分明看见,东方彧卿最后消失的时候,口中分明朝她说着一句话,恍惚是:   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花千骨眼睁睁的看着东方彧卿的金色碎片,身子跌落在地,手中紧握的青簪也因为花千骨手松了而滑落,那些子的碎片便似找到了归宿般,尽数涌入那青簪中。   花千骨朦胧着泪眼,哽咽着喉咙,呆呆看着金色碎片如光芒般涌入,待到最后一点碎片也进入了,花千骨双手捧起那青簪,而后……哭出了声。   方才还活生生与白子画斗智斗勇,与花千骨含诉衷肠的东方彧卿却忽而变成碎片到了花千骨手中的青簪中,来得快,去的也快。   那个为她铺平了一切道路的东方,去何处了?   有人前世告诉过她,若这世长留被毁,遇见糖宝,便把东方彧卿送过最宝贵的东西带雨身上。总归有用处的。   她便思来二去,只想到了这青簪。   如今,却是真的派上了用场。   她低低哭着,有匪君子,如圭如璧,宽兮绰兮,清兮扬兮,会在她最无助的时候带她走,而她却在那首凤求凰面前,当着他的面,唤着她最爱的名字,无视了他眼底那抹黯然神伤,他替她铺平后路,安然一生,而他却为了不让她伤心,而做着毁她与白子画的回忆之事,而后会白子画一言道出,然到了这青簪中。   那个会与她疯,与她闹的男子,终是……   但曾相见便相知,相见何如不见时,安得与君相决绝,免教生死作相思!   天地为之呜咽而变色。   原本明媚的天,却挂起了细细斜雨,微风吹来,却是凉到了骨子里。   潇潇落雨,那句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是扶摇而过,却硬生生印在了她心中。   花千骨抬起头,任由越来越大的雨点滴到她脸上,眼眶中,然后,顺着泪水,混合而下,哭的无助,哭的失力。   忽而白影一现,她已经被人带到了屋檐下,花千骨偏头看白子画,泪水顺着脸庞沿着一条条泪痕,“师父……你能不能救东方与糖宝。”   白子画身形一僵,无奈摇头,这是她今生第一次唤他师父,却不想,是如此情景。   花千骨手颤抖的将手中青簪插在自己发髻间,青丝衬青簪,一步一步,朝雨幕下走去,朔风如火的衣服被雨淋湿,再没了那份盛气凌人。   墨冰仙如雪如墨的白衣墨发滴着水,站在“糖宝”身旁,远远看着花千骨从朔风手中接过了嫁衣,眸子颜容如死灰,花千骨吃力的踏着水洼,走到墨冰仙身旁朝他敛眸一笑,用手中的嫁衣包住了那“糖宝”口中轻轻唤着:“糖宝,骨头娘亲,来陪你了……”   见之,无不为此景落泪。   只是,这雨幕下,分不清了脸上何处是雨水,脸上的何处是泪水。   终究,他墨冰仙成了她花千骨的路人,他们本身就是没有缘的,如此,也好。   花千骨朝三人都微一鞠身,“谢谢这生十五年的养育之恩。”   “你此番,要去何方?”朔风道。   花千骨朝朔风凄凄笑道:“我想陪着东方走尽这人世的锦绣江山,带糖宝吃遍这天下美食,陪我的东方,我的糖宝,走遍山河,看尽日落。”   白子画微愣,伸手拂去花千骨发丝上的一颗水珠,“后悔吗?”   “人生复此,复有何憾!”   白子画冷傲开口,“好,那你便去吧。”   花千骨听见这句话,绽开一抹潋滟而悲伤的笑。   朔风看着花千骨逐渐远去的背影,朝白子画恭敬的道:“尊上,为何千骨不问问东方公子为何会入了那青簪之中。”   “因为小骨她怕,怕我们告诉她东方彧卿去了六界之外了,不复归,她也是留着一份念想,每日每夜期待着东方可以重来罢了。她自己心中也很明了的,只是不愿承认罢了。”   “既然千骨如此喜欢东方公子,为何尊上还让她独自上路。”   “因为,东方彧卿,怕是再也回不来了。我与一个归不来的人,有何好争的?”东方彧卿呀,你说这世你输了,但我却认为这是一场平局,你用自己的不归,换来小骨的一世守护,我用你的不归,得到了小骨的六世轮回,都是可怜,可悲,可叹之人。   “我带小骨回长留,不过是想她修炼仙术,得而永生罢了,她今世不愿就算了,还有六世,我可以等……”   这世世上再没有了花千骨这个名字,唯六界出现了一个名唤——卿君的绝代风华的女子,见之,无不为之倾倒,也有人指出这卿君长得如那几百年前的妖神花千骨一模一样,不过,这些话终是没有传开,仙界的长留在重建,那曾流传出的妖神出世,就像烟花般,繁华过后,落成点点冷灰,消散。   卿君这个倾国倾城的女子,却终身未嫁,独孤老死,世人见她永远捧着嫁衣抱着腐木发髻上总插着同一枝青簪,怕是为情锁终身不嫁,因而,故人皆唤卿君为簪木夫人。   有人言,卿君临死时,青丝散开,美丽不复,那青簪与朽木却被簪木夫人埋在了身柳树下,口中终在呢喃一句,“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   众人无不为之故事,为之容貌,为之言语而凄凉,甚彷徨。   领略心凉惊透骨,流传故事,总销魂。   再无一人见到簪木夫人,尸首也未曾,这簪木夫人,无声无息的,便死了。   唯那倾城容貌,永远的印在了世人的心中。   簪绾青丝红妆落,木嫁芳华卿君索。   惘忆故事旧情却,只怕今生念缠身。   这乱世,总不回,葬红尘。      ☆、第四十二章 蒹葭苍苍白雪霜   花千骨在前世共有了三个名字,一个是白子画取得,花无愁,希望花千骨无忧无愁,第二个就是花千骨这个不祥的名字,花千骨,花千骨,呵…..最后一个名儿是花千骨为怀念东方彧卿而守了他一生,而改的名,卿君,倾君,倾心于君,此心不悔,就算孤独终老也只为你一人落泪。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心中朝思暮想的爱人呀,切立于河的另一头,我们之间有着飘渺无限、浩瀚千里的不可逾越的距离,所以我只能远远痴着你。   睿阀二年,静娴皇后诞下一女,因此女出生时手握青凰簪,乃大吉之兆,因而赐名为:簪木,与那几年前才亡命的传奇女子一般的名儿,这国文帝,想的便是自己的公主与那簪木夫人一般传奇。   睿阀国国姓:花,因而此女唤为:花簪木。刚出生便赐了封号:花镜公主。   国文帝倒是极其宠爱这花簪木,就连那花簪木十五岁时,看了一句诗,便吵着嚷着要改名叫:花千骨。国文帝允了,这花簪木这名,便拿来当了小名来使。   睿阀十七年,花千骨出生了十五年了,这般年龄该嫁人了,可那国文帝与静娴皇后不想呀,于是与花千骨差不多的女孩子们都出嫁了,有点都有几个孩子了,唯有这花千骨还养在深闺人未识。   见过的男人,一个手指都数的过来。   但最近来见这花镜公主的男人却接踵而至,只因有人传言出,这花镜公主花千骨长得愈来愈像那倾国倾城的女子,簪木夫人,便有了无数的人来见识这花容月貌的公主。   事情闹着闹着,人儿看着看着,这事,国文帝便知晓了,当即命令守卫严加守护这皇宫,特别是半夜时!   这加强了守卫呀,花千骨也高兴,终于不用再睡觉的时候都要睡一会醒一会的看看自己床旁有没有人在看她的容貌。   繁星点点,一轮明月挂夜空,月色如洗。   花千骨三两下爬上了自己宫殿的屋顶,一手托腮,一手抓着自己身旁的糕点往嘴中塞,摇着脑袋,发髻上的青凰簪儿也一晃一晃的,簪儿上的小银铃在这静谧的月色下,倒是动听悦耳。   花千骨眯着眼微哼起不成曲儿的调,月光撒她身上,倒别有一番韵味。   “没想到这睿阀国的花镜公主果真长的国色天香,与那名扬千史的簪木夫人倒是长的七八分相像,有意思。”忽闻一阵男声传来。   花千骨睁开了眸子,朝声源看去,只见一个男子着一袭黑色衣裳站于她身旁,婵娟的莹白撒在了那男子如深夜墨色般的衣裳上,两色交融,着实灼灼其眼。   青丝随意披散着,却有着一双狭长的凤眼,颇有几分天上地下唯我独尊的模样,黑黝黝的眸在宛若深渊,仿佛要把花千骨吸进去一般,薄唇微勾起,腰白玉之环,广袖飘逸,倒几分帝王之感。   只见他手执一幅画卷,目光在画卷与花千骨身上来回比划着,越看眸间越显出几分玩味,那身黑色的衣裳在与这夜幕糅合一起,但那月婵娟却偏偏要衬托出这份暮色,他似魔般立于月儿下,背着那月光,月光便也在他身上渡成银辰。   皓月当空,习习凉风,正值盛夏。   那男子却如曼珠沙华般邪魅,在这月色下恰如死神般萧然。   无尽的戾气如水银泄地般倾了一地。   但却只消一眼,便把花千骨给惊艳到了。   花千骨悄悄咽了咽口水,镇定自若的道:“你是谁?你怎么进的来这皇宫的?”   那男子的眸子如泼了墨般的,让人看着竟生几分慌乱。   男子收起了画卷,身躯欺近花千骨,眉眼倒生几分笑意,蹲下身,伸出骨节匀称手指修长的手轻轻抬起了花千骨的下颚。   花千骨只觉得心突突突突突突的跳,不由屏住了呼吸,眼睛不敢看那男子,始终盯着抬起自己下颚的大手,那男子细细端详着花千骨的眉眼。花千骨不敢呼吸,不一会脸便被憋红了,男子勾起嘴角似被花千骨的脸红逗乐了。   花千骨脸被男子笑的倒是更加的红了些,恼羞成怒推开了男子。   手抓起一侧的糕点就朝男子的嘴里塞去,男子似本想躲开,却伸出一只手朝花千骨拿糕点的手抓去,花千骨心中一急,另一手朝男子的手打去,男子却早已抓住了花千骨拿糕点的手。   手腕一转,男子伸出另一只手扶住花千骨的胳膊。   糕点却被花千骨塞到了自己的口中,花千骨倒吸一口凉气,呸呸的把糕点全部给吐了出来,用水袖狠狠擦着嘴角糕点的残渣,愤愤的瞪了男子一眼,低声一句:“妖孽。”   男子微一挑眉,倒也不生气,呼出一口气,缓缓道:“花镜公主可已及笄?乳名簪木?”   花千骨因为男子塞了她糕点,对男子的好感与惊艳早已消失殆尽。没好气的轻哼一声,“与你何干?”   男子立起身,“明日便有干系了。”   “此话怎讲?!”花千骨柳眉倒竖,瞪了那男子一眼。   男子笑着侧身,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大掌一抓,花千骨发上的青凰簪便到了这男子的手中。花千骨的发髻本就绾的松散,全靠青凰簪固定,簪儿没了。霎时,那青丝便散了下来,垂到红金屋瓦上,泻到谁人眼眸中。   花千骨气呼呼的站起身,朝男子摊手,“还我!那是我命中之物!要帮我渡天劫的!万万不可给你!给了你我便死定了!”   那男子狭长的凤眸急促的看了花千骨一眼,分不清她此话是真是假,便急急转过了头。   “明日便还你。”   说罢,男子衣袂纷飞,轻功施展,离开了屋顶,转眼便不见了踪影。   花千骨瞪着眼儿鼓着腮帮,青丝顺着衣裳的褶皱垂下,眼眸如星般闪闪发光也带着一丝怒气。   风儿吹,月儿明,佳人青丝堕,君心乱分寸。   谁与谁的命盘由此徐徐转开,谁与谁的天意因此慢慢浮现。      ☆、第四十三章 命中之人一世情   花千骨百般无聊的转着手中的花儿,心不在焉的想着昨晚的男子。   她的簪儿!青凰簪儿!   侍女急匆匆的走近花千骨,微一欠身,“公主,皇上召公主前往御花园议事。”   花千骨斜睨一眼那侍女,却还是转着手中的花,丝毫没有要动的意思,“父皇找我什么事啊。”   “奴婢不知,只知似是公主的终身大事。”那侍女小心翼翼的答。   花千骨心头一惊,拍下手中的花,提起裙摆便朝御花园快步走去。   那侍女惊呼一声,“公主,你的发髻!”   “无妨!不梳了!如此便好。”   待花千骨走近御花园时,远远便看见了昨晚的黑衣男子,心中一抽,气血倒涌,硬生生的憋着一口血在喉咙中。   国文帝正与他坐着衔觞赋诗,好不风流潇洒,谈笑风生。眉眼如画,显得这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的御花园都黯然失了色。   花千骨大踏步的上前,气势汹汹的走到那男子面前,抬起脚想踹男子一脚,未料那男子却是拿出了青凰簪,朝花千骨眼前一晃,唇瓣微动,似是:你不想要了?   花千骨见他如此,只好不甘心却只能乖乖的收起了脚,冷哼一声,朝国文帝与静娴皇后纳了个万福,国文帝与静娴皇后两人皆笑颜如花。   那男子放下酒殇,站起身朝国文帝道:“国文帝想必早已猜出了朕墨明国的来意,朕身为墨明国的浅光皇帝沐柯,亲自来睿阀国,便是想与同这花镜公主提亲。”   国文帝笑盈盈的放下酒杯,却特意的面露为难之色。   花千骨差点没一口酒喷死那沐柯,急躁开口:“本公主不愿!”   沐柯装着寒着一张脸:“簪木儿,你明明都与朕私定终身,怎得不愿嫁与朕了?还是说,朕的簪木儿害羞了?”沐柯说着说着,竟唇角勾起浅笑。花千骨昨日见到的如死神般戾气的形象呢?莫非真是花千骨看错了吗!一定是! 花千骨一恍惚,回神腹诽:好家伙!这人连我的乳名竟都唤了出来。   花千骨退后一步:“不知浅光皇有何证据说出此话,也不怕坏了我花镜公主花千骨的清誉。”   沐柯拿出那散着点点寒光的青凰簪,“昨夜簪木儿亲手交给了把自己的命中之物都交予了朕。不知这可算证据?”   花千骨杏目圆瞪,死死盯着那青凰簪,真的很想一口血呕死过去,却依旧不愿承认自己与沐柯有过山盟海誓,想都没想便说道:“那不是我的!”   “哦?那簪木儿日日不离身的青凰簪去了何处?”沐柯特意朝花千骨的发上望着,于是,众人也跟着沐柯的眼神望去,只见花千骨披散这头发,不见那青凰簪,心中了然,原来是这花镜公主害羞,不愿在这大庭广众之中坦然的承认与那浅光皇沐柯的厮守终身。   花千骨看着众人的那一副了然的眼神,很想哭死!   这下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于是花千骨干脆脸皮一厚,向前一步,拽过沐柯的衣角,“你过来!本公主有话跟你说。”沐柯不怀好意的笑了笑。   于是众人的眼神更加明白了有没有!   花千骨差点气岔了一口气,她算是知道了为何沐柯昨日问她是否及笄了,为何夺她青凰簪了,原来是想自己与他成亲!哼,长得再帅,还不是臣服于自己的石榴裙下了,想着便拉着沐柯走出了御花园。   众人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那小眼神更加更加更加更加清楚了好吗!   沐柯一直看着面前拉着自己走的花千骨,好心提醒道:“簪木儿,你想带朕去哪?”   花千骨顿下脚步,转身想都未想的抬手便想甩沐柯一个耳刮子,却被沐柯挡了下来,沐柯笑了笑:“簪木儿也真是粗鲁。”   花千骨甩了甩未打到沐柯的手,没好气的说:“说我粗鲁!你还娶我?”   沐柯失笑,“当然是要娶你的,毕竟你都将自己的命中之物都给了朕。”   花千骨差点没又一口血喷沐柯一脸。   那是给!?那分明是他自己夺去的好吗?!   花千骨冷笑,拿着眼睛斜睨他,“没想到墨明国的一国之王,浅光皇帝沐柯倒是脸皮如此厚实,墨明国是强国,原来这强国的皇帝的脸皮竟与国家的富饶有关系。一般厚!”   沐柯敛了笑,花千骨正纳闷这沐柯为啥不反驳了,转身一笑,毫无防备的,掉进了一双如渊似墨的眸。   只听那沐柯道:“簪木儿,你必须要嫁给朕的。”   花千骨闷闷的哼了声,“凭什么?”   “凭你长得像那簪木夫人卿君。”   于是,花千骨纳闷了,为什么长得像那簪木夫人就要嫁给这墨明国的浅光皇沐柯啊......   “凭什么?为什么?我为何一定要嫁你!”   “这青凰簪是你命中之物,那你簪木儿,便是朕浅光皇的命中之人。”      ☆、第四十四章 情定一生卿君付   花千骨狠狠瞪了他一眼,低低啐了一口:“妖孽。”   然后便头也不回的转身而去。   沐柯目送花千骨走远,低头看着手中的青凰簪。   无了笑意,我的命中人,我终是寻到了你。   人界被四大国度分割,墨明国,睿阀国,煌阳国,崇真国。   本本四大国度都各守一方,过的和和平平,哪料这墨明国的浅光皇帝沐柯却与睿阀国的花镜公主花千骨求了亲。   于是,煌阳国与崇真国纷纷派使者前来向这名扬天下的花镜公主求亲。   可每求一次,这花镜公主便拒绝一次。   人们便津津乐道,说这花镜公主真有几分当年簪木夫人的影子,传闻,簪木夫人是在睿阀二年驾鹤西去,而这花镜公主又是睿阀二年出生,且又长得如此之像簪木夫人。   于是,花镜公主的名声……更盛了。   更让人饭后闲谈的,便是这花镜公主与那浅光皇帝的私定终身!众人都觉这花镜公主定是要嫁给浅光皇帝的。   都心知肚明了。   花千骨气鼓鼓的离去,才没多久就想起了自己的青凰簪还在沐柯手中,于是又气鼓鼓的转身寻他。没想到的是,他还未离去,依旧站在原地……就好像,在等着她一般。   花千骨朝沐柯摊手,“现在可以还我了否?”   沐柯朝花千骨抿嘴微笑,“暂时现在还不可以。”   “你明明昨日都说好了的今日还我的!你怎能不讲信用呢?”花千骨气急败坏的道。“你到底怎样才还给我?”   沐柯凤眸闪过一丝笑意,倾身接近花千骨,花千骨脸上微红,只觉得沐柯与她靠的太近似有些与礼不符,然而沐柯身上一股龙涎香却一直萦绕花千骨鼻尖,随着沐柯的接近,那气息便更加的馥郁好闻。   沐柯噙着笑,轻轻问:“你想要回那簪子?”花千骨还依旧沉浸在吗沐柯的龙涎香中,不由自主的恩了一声,于是沐柯笑的更浓了,“过几日便是七夕花节了,你若答应我陪朕去观花街,猜诗句,朕便把簪子还给你,可好?”   花千骨迷迷糊糊应了一句:“好。”   沐柯起身离开花千骨。那龙涎香便也渐渐远去,花千骨恍一回神,忆起刚才答应了沐柯什么,急急开口:“你怎得如此卑鄙!把簪儿不还我便算了,还让我出宫与你参花节,你就做你的南柯梦去吧你!”   花千骨一边说,沐柯也跟着她点头,见花千骨说完,不慌不忙的接上话:“那青凰簪看来某人是不打算要了。”花千骨一愣,嘴角一撇,可怜兮兮的拉着沐柯的衣角,一抬头,眼眶中打转的都是泪,真是我见犹怜:“你就把簪子还给我好不好~”   沐柯盯着花千骨的脸微顿,“好。”   花千骨心中又一喜,但又听到沐柯说。   “你陪朕去七夕朕便还给你。”   花千骨顿时一阵气馁,看来现下只能陪他去七夕才能要回那簪子了。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好吧……倒时你来带本公主出宫,那时你若不把簪儿还给本宫,小心本宫……”   沐柯微一挑眉,“你怎样?”   花千骨觉得自己根本不能把沐柯怎么样。   论权势,她不如他。   论武功,他稳赢她。   论钱财,他有一国库的钱!   难不成要跟论容貌不成?!   于是花千骨很是尴尬的笑了笑。   “小心本宫。没了这青凰簪保命。一命呜呼了。”   沐柯倒是朝花千骨柔柔的笑。花千骨只觉春风拂面。   沐柯伸出手刮了刮花千骨的鼻尖。   御花园中百花齐放,也终是遮不住那个男子的绝代风华。      ☆、第四十五章 七夕花灯谜满城   天子脚下的七夕花节着实过的繁华不已。   人群熙熙攘攘,花灯五彩斑斓,晚风吹到身上有些子的燥热,月色撩人,繁星满天。   花千骨跟着沐柯混出宫参加这花街自然是什么侍女侍卫都未带的。   七夕这夜参加花节都多是些有情人,鸳鸯,对对亲密无间,举案齐眉。   当然也不乏一些单身男子女子出来寻归属的,想着便是在这天里寻找自己的缘分。   人们摩肩接踵,花千骨站在沐柯身旁被挤的东倒西歪,而沐柯却是屹立一旁,不为之所动。   看着花千骨实在是站不稳脚跟,抓住花千骨的手,朝自己身上微微拉近。   花千骨又闻到那股子的龙涎香,不过淡了许多,下意识的朝沐柯看去,却见沐柯也笑意盈盈的看着她。   花千骨冷哼一声,带着面纱转过头去。   沐柯无奈的摇摇头,护着花千骨朝灯谜下步去。   遥遥便见那紫色红色的灯笼,姹紫嫣红,灯笼下还垂着一张白色字条。   沐柯牵起花千骨的手,问着那出题人,“今年灯谜胜利的奖励是什么?”   那出题人笑着说:“这奖励自是不能告知的,不过,在下出一题,公子若能答出谜底,在下便把今年的奖励告诉公子。”   沐柯微愣,点了头。   那出题人稍颔首片刻,开口缓缓道:“ 燿名堂,烁花房,燃赐晨阳。   町花桥,叮竹廊,丁水流长。   笋初长,箢子咀,笑意轻佻。   聋迷栽,胧雾放,珑恋断肠。 ”   沐柯眸子微眯,顺着出题人的话就答道:“灯笼。”   那出题人诧异了,眼睛瞪的大大的,朝沐柯躬身:“公子猜的不错,谜底正是灯笼,公子速度竟如此之快猜出了这谜底,在下佩服。”   花千骨还听得迷迷糊糊,就已经听沐柯说出了谜底,猛地抬头看他,“你怎么猜出来的?”   沐柯笑盈盈的对她解释:“这是拆字题。”   “ 燿名堂,烁花房,燃赐晨阳。三句首字且都有火,于是我取了火。 ”   “ 町花桥,叮竹廊,丁水流长。取丁。 ”   “ 笋初长,箢子咀,笑意轻佻。取竹。 ”   “ 聋迷栽,胧雾放,珑恋断肠。取龙。 ”   “这火丁竹龙,不就是灯笼么?”   花千骨一拍脑袋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   “笨。”沐柯看着花千骨拍脑袋,低低笑说。   花千骨闻言甩给沐柯一个白眼。   “既然你如此聪明,不如猜猜这个谜?”花千骨说着就指着头上的字条。   只见那红灯笼下白字条上黑字清清楚楚写道: 时到日落人方归。(一字)   沐柯思付片刻,取了那灯笼到出题人那处,道:“此题谜底可是一字付? ”   那出题人喜笑颜开,“正是!正是!”说罢,便用特殊的手法沾了些许水取下那字条递给了沐柯。又朝带着面纱的花千骨看了看,“公子果然聪慧!今儿个这些谜题都是有些子难度的,这奖励灯笼自然也是极好的,特别是送给心仪的姑娘,那是再好不过的了。”   沐柯黝黑的眸微亮了些许,接过字条倒是笑了笑。   花千骨凑进沐柯:“浅光……额……沐公子,那谜题你是如何猜出来的?”   沐柯低头撇了一眼花千骨,又转身牵着她走向另一个灯笼,“猜的。”   花千骨冷哼一声,“运气不错。”   沐柯倒恍若未闻的轻轻笑了笑。   “ 莪草春风不知回。(一字) ”   “ 谜底:我。 ”   “ 一弯曲水浮玉珠。(一字) ”   “谜底:永 ”   “满怀喜悦过新年(花名二)”   “含笑,迎春。”   ……   花千骨一边念着,沐柯便娓娓道来。   待他们又将一个灯笼递给出题人让出题人取下字条时,花千骨透过面纱不禁看了看身旁的男子。   “没想到你这人脸皮虽厚,才识也不浅。”花千骨手中握着一把字条,朝沐柯道。   沐柯嘴角微抽了抽,脸皮与学识有何关系吗?   那出题人又将一字条递给花千骨,笑道:“姑娘好福气,情郎如此学识渊博,想必今日的灯笼也是非姑娘莫属了。”出题人想了想,朝花千骨靠近了些,压低声音说:“这般好的男子,姑娘就嫁了吧。”   沐柯闻言无声的笑。   花千骨倒是羞红了脸:“谁稀罕嫁给他。”   沐柯又猜了几个,突然附下身问花千骨:“你果真不要那灯笼?”   花千骨转过头,“不要。”   忽见一阵流光溢彩,花千骨看向那出题人,出题人手提一支花灯,灯骨是紫檀木,烧着穿出一抹淡淡的香儿,虽淡,隔着灯罩却也闻的见,灯罩上的画不是平常花灯上用笔画上去的画也不是绣上去的画,而是透着那烛火印出的模样,上面不是山水,也不是人家,而且星星点点的夜空,一轮明月挂着,不知是如何做出来的,提把上垂着流苏吊着一小叶舟,雕工着实精细,鬼斧神工也不为过,舟上有两人,一男一女,亲密无间,神情,动作,都雕刻的相当栩栩如生。   花千骨的眼一下就亮起来了。   周围的人们皆惊呼。   沐柯倒是勾起嘴角问花千骨,“现在要不要?”   “要!”   沐柯从花千骨手中拿过字条,合着自己手中的字条递给那出题人,“不知这些可够了?”   出题人接过字条把花灯递给沐柯,“公子,这花灯,是你的了。”   沐柯退后一步,让花千骨自己亲自去拿那花灯,花千骨接花灯的时候笑得几乎发羊癫疯。   “喜欢吗?”某男子问着某拿着花灯一脸笑容的女子。   “喜欢!”某拿着花灯一脸笑容的女子回答某男子。   忽而,一个白影一闪。   花千骨只觉眼前一花,手中的花灯已经不见了,下意识的抬眼望向面前夺自己花灯的男子,长大了嘴。   沐柯也沉着俊脸看着那个白衣男子。      ☆、第四十六章 月色撩人白衣洁   来人一身白衣,白帛银纹香烂漫,玉树琼月光洒,暮夜繁华,浮光霭霭,冷浸溶溶月。人间天上,烂银霞照通彻。浑似仙人傲骨,意气舒高洁。万化参差谁信道,不与群芳同列。浩气清英,仙材卓荦,下土难分别。瑶台归去,洞天方看清绝。手提花灯,眼儿却直直盯着那花千骨。   似要把花千骨望眼欲穿一般。   于是花千骨很没用的打了个寒颤看向沐柯而那不敢看那白衣男子。   天人之颜!身旁众人无不惊呼!   沐柯走近花千骨一手揽过花千骨的肩,花千骨看了眼沐柯的手倒也未说什么,倒是那白衣男子蹙紧了眉。   沐柯眸间扫过白衣男子手上的花灯,眼中多了几分戾气,却一瞬而逝,换上笑脸:“不知阁下这是……几个意思?”   那白衣男子未看沐柯,只是紧紧盯着沐柯搂着花千骨的那只手,也未回答。   沐柯只好尴尬的笑了笑,“阁下……?”   那白衣男子抬眸快速的瞟了一眼沐柯,又看向花千骨朗声道:“轮回盘定,奈何桥落,彼岸花开,轮我七世悲哀。”   沐柯还在思量着这番话的意思,花千骨微愣,一股熟悉感涌上心头,心中立马慌了些许,~扯了扯沐柯的衣角,“算了,沐公子,那花灯我不要了,你带我走吧。”   沐柯回神奇怪的看了眼花千骨,微一颔首,“果真不要了?”   见花千骨点头,沐柯才护着花千骨迈步想走,未料那花千骨很不舍的看了一眼那花灯,朝那白衣男子沉声道:“公子,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又何必再痴与那女子,不如再寻一相爱之人。”   白衣男子怔在原地,最近漫起一抹笑,把手中的花灯朝沐柯抛去,沐柯大手一挥,那花灯便到了沐柯手中。   白衣男子朝花千骨靠近一步,沐柯与花千骨则警惕的后退一步。   只听那白衣男子凝着神,“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说罢,转身离去,同来时一般,同样来无影去无踪,留紫檀木烧出的香与白衣男子身上的清香还有沐柯身上的龙涎香,与这红尘中的胭脂俗粉弥漫在这风中。   忽闻一阵清风来,几种气味如风沙般迷了谁眼。   花千骨突然下意识呢喃道:“ 北城别。回眸三生琥珀色。西城诀。转身一世琉璃白。 ”   沐柯低头看了眼花千骨,眼中第一次出现迷茫。   花千骨倒是与沐柯拉开距离,离了他的怀抱,“沐公子便当是我在发疯吧,当玩笑话听听就罢了。”   直到沐柯点头花千骨才问:“接下来我们去哪?”   沐柯也不言说,直接将花灯塞进花千骨手中,牵起她手朝湖边而去。   “七夕,我带你泛舟。”   湖边也是人山人海的,湖上却只横了几艘画舫,湖面却是有许多花灯,在波光粼粼的湖面上星星点点,如一只湖中的萤火虫,倒是极其柔美明亮。   沐柯将花千骨护在自己怀中,在湖面上轻点两下,便飞到了一艘画舫上。   花千骨被沐柯轻轻放下,转眼打量了下这艘画舫,古朴大气!高端华贵!   只见“嘭”的一声。   一朵朵烟花绽放在繁星无边的夜空中,再转头看沐柯,只见沐柯一脸笑意的看着她,神色宠溺,月光被渲染成五光十色的照射在他身上,不但不影响了他的气质,黑袍依旧是黑袍,却见黑袍上似有龙纹浮现,反倒多了有几分邪魅的味道。   湖边很吵杂,画舫却安静的万籁俱寂。   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仿佛在两个世界中,而这个画舫上的这个世界只有花千骨与沐柯。   花千骨歪着头,看着沐柯,突然语出惊人的来了一句:“沐柯,我嫁给你吧。”   她只觉得,她若再不嫁人,那白衣男子恐怕会再找她来,她知道那白衣男子恐怕是把她当成了簪木夫人,但她不是簪木夫人,她是与簪木夫人长得像没错,但她是花镜公主,花镜公主花千骨。   她不想当任何一个人的替身。   而且她看到那白衣男子总有一股奇怪的感觉,她想,若她成亲了,那男子便会死心了,便不会来找她了,那奇怪的感觉便也再不会出现了。   沐柯倒是出乎意外的一笑:“好。”   然后慢慢走近花千骨,从怀中拿出青凰簪插上花千骨的发髻,“还你了。”花千骨顿时浅笑嫣然,簪子终于是回来了。   花千骨早已在刚上画舫的时候取下了面纱,这一笑,然沐柯看的有些失神,那女子,水木清华,婉兮清扬,带着少女的稚气,却独有一股媚意,折细腰,以微步,呈皓腕,于轻纱。   美不可言,妙不可言。   这月色撩人,这画舫夜游,这七夕花节,一场孽缘,终是由这天,徐徐展开。      ☆、第四十七章 真假花镜凰紫堇   花镜公主答应了浅光皇帝的求亲,于是睿阀国,墨明国选了个黄道吉日准备成亲。   墨明睿阀两国联盟,另两国立马显得的揣揣不安,煌阳国急忙让本国的长公主与崇真国的太子和亲。   于是整块大陆分为两面,嚣张跋扈,各方人马皆心中不安。   墨明国的浅光皇帝沐柯与睿阀国的花镜公主花千骨的大好日子很快便到了。   花镜公主提前两个月与浅光皇沐柯一同前往墨明国准备成亲。   成亲那日,墨明国举国上下皆大欢喜,歌舞升平,红妆百里,万里晴空,敲锣打鼓。   一顶由丝绸掩盖,流苏装饰,宝石点缀的八抬大轿平稳的走在嘈杂的人群中。   百姓们自都好奇这传闻中的花镜公主与那传奇女子簪木夫人一般的模样,于是争先恐后的往前挤了看。   场面顿时混乱不已,原本轿子宽阔的路被百姓们挤的拥挤轿子根本过不去,轿子也顿时变得摇摇晃晃。   百姓们想看花镜公主真容的期望也更烈了,纷纷上前,有胆大的甚至想掀开轿子的帘子不过被侍卫拉着。   但侍卫拦不住那么多发狂的百姓们,眼看着有几个人要掀开了流苏帘子,忽闻轿中有一个女子淡淡开口,确实字字珠玑铿锵有力:“住手!”   那几个人顿时愣住,只见一只素白的手撩开帘子,那几人顿时下意识的退后几步,周围的百姓们皆停止了躁动。   轿中步出一人,凤冠霞帔,长身玉立,轻纱的红盖头遮住了整张脸,颈戴一根绯色玛瑙金丝链,穿的是凤袍嫁衣,整个身子都被嫁衣包裹住,却依稀看的出窈窕的身姿,红纱后摆直曳下地,一直延伸到轿中,嫁衣的花纹繁杂富丽,一只金丝凤凰当空游,绣在嫁衣胸前尾翼凤羽却飘洒在后背下摆,广袖飘逸,上有金羽做饰,裙摆翩然,下有火焰耀缀,她浑身上下透出一股睥睨天下之息,顿时震住所有人,众人也皆被惊艳。 半晌,那些侍卫才单膝下跪,向她请罪:“花镜公主,是卑职失职,未护好花轿到皇宫,还惊动了花镜公主,卑职罪该万死。”   那花千骨敛着声道:“无事,继续送本宫前往皇宫吧。”   说完,已经一提裙摆再次坐进了花轿中。   侍卫急忙散开众百姓,百姓们却再也未争着抢着想看那花镜公主的真容,而是窃窃私语。   “那花镜公主真是个美人呀……”   “都没看到脸 你怎么就知道是美人?”   “你也没看那身姿多窈窕!”   …………   沐柯看着朝自己迎面而来的花轿微眯了眼,听着身旁的侍卫低声报告。   浅笑。   袍下的双手握拳。   重重宫闱,顶顶银瓦,根根金柱。   如今因浅光皇帝而系上了飘扬的红纱,刺目的囍字。   拜堂成亲, 琐礼过去, 众人皆笑逐颜开。   深夜,宴散,整个皇宫静谧着,唯有偶尔名贵的大树上响起几声蝉鸣,池塘中的连绵不绝的蛙叫灌入人耳,人们轻缓的步伐声,身上佩环的摇晃声,圆扇轻揺……   沐柯着着黄晃晃龙袍脚步沉默的走向凰月宫(且当皇后的宫殿吧)。无声的抬眸看了看宫门前守着的两个侍女,挥手。   侍女微愣,随即颔首曲身退去。   沐柯拾阶而上,吱呀一声推开门,迈步进去,又反手关住了门。   屋内未点烛火,只能依稀借着从百花镂空的窗外投来的点点月光看见凤床的纱幔后有着一个模糊的人影。   沐柯转身坐到凳上,细细看着那张床,和……床上坐的端正的女子。   房中只有两人,谁都不动,谁都不说,安静的有些恐惧。   闷热的空气在屋内流转,燥的人心慌。   许久,沐柯终于有了动作,只见他站起身掸了掸身上龙袍因坐久了而产生的褶皱。   床上的女子则微开口:“你……想如何?”   沐柯状似诧异微挑眉,戏谑道:“这大婚之夜,良辰美景的,自然是做男女之间的房事鱼水之欢了。”   那女子明显一愣,随后气急败坏,又说不出一句话:“你……你怎得如此……如此……如此……呵……”   沐柯忽的快步走向凤床,一把拉开床幔,在那女子还来不及反应的情况下,沐柯已经战于她面前。   沐柯低头隔着红盖头端详那女子的脸,忽而轻叹气:“你是谁?怎用着花镜公主的身份与朕成亲?花镜公主本人如今在何处?”   那女子轻笑一声:“浅光皇帝这是说的什么话?本宫不正是那与簪木夫人长的一般模样的花镜公主花千骨?莫非……”她透过红纱眼神似媚的挑了沐柯一眼,“莫非浅光皇还不认得本宫了?” 沐柯掀开那女子的盖头,俯下身用修长的手指抬起女子的脸庞,细细琢磨,缓缓注视:“认得自然是认得,不过朕……”他似乎在她的脸上寻找着什么,勾勒着面容曲线,“朕认得的是花镜公主,而不是你这替花镜公主出嫁的姑娘家。”他一把扯下那女子脸上的一张薄皮。   面具!   那女子微垂眸,没看向沐柯,伸手重重的拍手叫好:“好一个墨明国浅光皇帝!如此快的便识破了本宫的身份。不错,本宫确实不是花镜公主花千骨,本宫乃……”   “煌阳国长女——凰紫堇。”      ☆、第四十八章 击著敲杯贵人临   沐柯沉着脸放开了凰紫堇退后一步,“怎得朕娶得会是你?簪木儿如今在何处?”   凰紫堇拾起面具拂去上面的灰尘,自顾自地的说:“你怎得把它丢在了地下,弄脏了怎办?本宫可还是要带着这面具的。”   沐柯微蹙眉,“朕问你……花镜公主花千骨如今在何处!”他的声音略有些低沉,暗哑,似压着怒气问着这话。   凰紫堇小心翼翼的将面具整齐叠好摊在手中细细抚摸:“本宫为何要告诉你?”她斜睨沐柯一字一字的道:“簪木她不想嫁于你,你只知这个便足够了。”   她竟唤着花千骨的乳名?   沐柯深吸一口气,“你倒是不怕朕,胆子忒大,替簪木儿出嫁被朕看透了依旧不慌不乱,还如此安然自若”他似想起了什么,斟酌道:“如若朕记得不错,你身为煌阳国的长女不是已经嫁到了崇明国,与之和亲。怎会在此地?”   她抿嘴浅笑,倒是坦之淡之安之宁之:“密友相求,怎能拒绝,至于和亲那头,自然也是找个好姐妹替嫁便好了。”   沐柯无言,从凰紫堇几言便听出,此人极为嚣张跋扈又极为洒脱不受约束。   凰紫堇身为煌阳国长公主自幼带着一股子贵气端庄,一双眸子不威自怒却又荡着点点笑意,发若乌丹,妙目红唇,催眉折腰,斜倚鸳鸯塌上,凤冠凛然,金步摇晃,纤纤玉手微托着香腮,凤袍似火舌窜起,红殷殷的轻纱裹在身上,腰间别着一条金丝镶边锦带,金丝凤凰似要随时乘风而去,欲上九重,裙摆覆盖住整个床榻,如盛开的花瓣,娇脆欲滴,徐徐绽放。这凰紫堇不可否认,是个十足十的美人胚子。   她浅笑嫣然道:“浅光皇要不要猜一猜如今簪木与谁在一起,若是猜对了,本宫便告知于你她如今在何处,亦或是,准备去何处,不知浅光皇觉得如何?”   沐柯沉吟,“若是猜错了?”   “若是猜错了,本宫便让你弃去那簪木是你命中之人之说,你根本不爱簪木,何必强求娶她?不如相忘于江湖,两人你不情我不愿的,就算她是命中人,你们这又是何苦呢?”她轻轻摇头,言辞尽是无底叹息。 沐柯狭长的凤眸微阖,笑了笑:“若朕想知晓簪木儿的下落只怕是真的要与你孤独一掷的赌一赌了。”眸光泛起光芒,又瞬间暗了下去。   凰紫堇掩唇浅浅打了一个哈欠,眼皮倦倦,似睡非睡,声如蚊吟:“猜吧。”   ……   暮色四合,墨明国都城集市上依旧车水马龙,人们来来往往,欢歌笑语。   街道两旁是紧挨着的店铺,花千骨拉低了帽沿,紧跟着一个男子步入一家酒楼。   男子侧目而视花千骨,继而又若无其事的走进酒楼,小二点头哈腰的上前:“客官,打尖儿还是住店?”   花千骨大大咧咧的坐在他案前,替了男子回答:“住店。上等房两间。”   “好嘞!”   男子蹙眉瞧着头戴斗笠,轻纱遮面的花千骨,缓缓开口:“姑娘这是何意?”   花千骨面纱下咧嘴一笑:“自然是跟着你。”   男子哑然失笑,“姑娘何故跟着在下?”   “因为你救了本姑娘,跟着你安全。”花千骨与凰紫堇交换身份后,随着侍卫混出了宫,未料一出宫全被一群登徒子围堵,幸而这个男子救了她,还帮她买了一顶斗笠。   男子无声的眼底闪过笑意,随意轻摇头,“算了……算了……随你了,只是姑娘跟着在下莫要后悔就是了。”   “怎会!”花千骨眼中泛着光芒,眼波微转,“不知公子姓甚名谁?”   男子抿嘴,微挑眉,浅呷一口清茶。“姑娘芳名?”   花千骨也学着他轻酌一口茶,“我名唤……”微愣,沉默,开口,“花簪木。”   男子失笑,“姓花?睿阀国国姓。簪木?花镜公主花千骨的乳名?又是簪木夫人的称号,且姑娘生的如此国色天香,想必就是那与簪木夫人齐名的花镜公主花千骨吧?”   花千骨沉默了……没想到姓字这个事了……这么快就被识破……“不敢当,不敢当,我怎敢与那簪木夫人相提并论,更别说齐名天下了。算了,我们别说我了,你叫什么?”   男子捻起桌上的筷子,击著敲杯,自成一首乐章,叮叮当当,细看男子一身白衣猎猎,动作行云流水,姿态高贵如仙,眉眼与前几月在睿阀国七夕时遇见的白衣男子竟有五分像!   花千骨心中一跳,就听那男子开口。   “吾名唤……墨冰仙。”   哦……墨冰仙……   诶……等等……墨冰仙?!?!   花千骨睁大了眸子看向那自称墨冰仙的男子,原来传闻中的墨冰仙就是他?!   亦或者只是巧合,只是同名同姓罢了……      ☆、第四十九章 睿阀贵人墨色冰   墨冰仙。   这个名字是一个预言,关乎着整个睿阀国的龙运。   但这个预言除了少许的皇族贵胄知晓外其他人一律不知,花镜公主花千骨身为睿阀国皇帝唯一子嗣自然也应知晓这个预言。   所以她此刻听到这个名字才会如此惊讶。   “花国女,刀乱容,倾国坠,墨色冰仙为上人,若为其助断箭刃,方毁三国,天下太平,方统天下,碰画卷梨白,倾骨折,其国断,唯墨色可阻!墨煌崇三国皆败,若不阻,皆赢,花毁,苍茫……若此,浅亮后为人上人,一统江山,花家后人皆记,墨色冰仙将为睿阀之客,画卷梨白将为睿阀之敌,不可与之交往,切记!如若不记不思,天下大乱,睿阀终毁!”   墨冰仙蹙眉看向花千骨,“小骨你在自言自语些什么……”   花千骨透过面纱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墨冰仙,“公子,你果真叫墨冰仙?”   “不然呢?”墨冰仙微挑眉,语气中带着淡淡的不悦。   花千骨伸手一把夺过墨冰仙手中的筷子,墨冰仙口张了张,终是没说什么,只是直勾勾的看着花千骨,待着她的下一步动作。   花千骨说:“墨冰仙,如若公子真的名唤墨冰仙,那公子便命中注定是我们睿阀国的贵人,不知墨公子有没有意愿愿意来我们睿阀国做国师呢?”   墨冰仙“噗嗤”一下笑出了声,惹得花千骨略微不爽的侧目看他,脸上带着淡淡的红晕,墨冰仙连忙敛了笑意,一双黝黑似墨的眸子中依旧有着笑意,言笑晏晏的道:“这睿阀国与在下并不相干,在下也定不是睿阀国的什么子贵人,在下只是凡间俗世中一个纵情山水的闲云野鹤罢了,哪里当得上贵国的国师。而且,墨冰仙只是一个名字罢了,世上同名同姓的人许是太多了,并不能说明什么。”   花千骨老神在在的点头,“好像说的是哦……”猛地一抬头,却出乎意料的跌入了一双如深渊一般的眸子,眸里点点黯然的光彩,直击心房,让人猝不及防,直直的陷入了进去,那双旖旎的眼,它不似几月前那个七夕集市的白衣男子一般眼神中带着尖锐的利刺扎的人满心满眼。这墨冰仙的眸似一股柔和的温水,让人不由自主的想走进去把他看的更清楚……   “你…….”花千骨惊呼出声,却又欲言又止,为难的撇嘴。   墨冰仙歪着脑袋,似笑非啼的目光绞着花千骨,“我怎么?”   花千骨垂首拿筷子顿了顿桌面,面带红霞的摇头:“没什么。”她可不好意思说出她看着他犯花痴了嘤嘤嘤,她花千骨的脸皮还没有厚实到那种地步。 墨冰仙刚张口想句什么,却随即似感觉到了什么,眉峰微蹙,一把拽过花千骨的手,拉着她就往外疾走。   花千骨诧异的看着墨冰仙抓住她的手,他抓着她手的力道着实大了些,竟把她的手都捏红了,启唇,抬首看着墨冰仙凝重的脸色,想说他把她抓疼了的话终究憋回了肚子里,墨冰仙步伐极大,大步流星,花千骨只能小跑跟上,墨冰仙却丝毫没有慢下速度的意思,只好让着墨冰仙将她连拖带拉的弄出酒楼。   只见出了酒楼,墨冰仙的脸色非但没有缓和,反而更加严肃。   最后实在不满花千骨慢腾腾的速度,也不打一声招呼的直接打横抱起花千骨,花千骨突然被墨冰仙抱起低呼一声,敛着呼吸,紧紧靠在墨冰仙的怀中,墨冰仙也顾不得其他,直接奔向酒楼后的竹林,踏清风而起。   花千骨惊讶的看着越来越远,逐渐小去的楼宇,看看墨冰仙,又看看虚空,再看看地面,倒吸一口凉气,更加用力的搂着墨冰仙的腰身,生怕掉了下去,这一掉下去不是粉身碎骨,就是半身不遂吧?   可不是闹着好玩的!   不过花千骨如今才意识到,这墨冰仙是神仙!定然是他们睿阀国的贵人!   还能直接踏着虚无飞天,这道行定然不低。   花千骨神游着,忽听墨冰仙冷哼一句,“白子画,既然都追到此地来了,何必再藏着掖着。”花千骨下意识的抬头望去。   只见墨冰仙身前虚空一阵扭曲,一个白衣男子与一个抱着琵琶的女子的身形显了出来,男子出尘飘逸,一双寒若冰霜的眸直直盯着墨冰仙揽着花千骨腰的手,脸色有些难看,闪过的,都是落寞,抿嘴,叹:“小骨,往后你若嗟叹红颜泪,英雄殁,人世苦多,山河永寂,怎堪欢颜,你在人界,终是得不了一生的平凡,你长得如你前世的簪木夫人卿君一般,就注定了你此生不平凡,何不与我前往仙界修身养道?”   花千骨心中一跳。   一股不好的预感的浮上心头。   什么前世?   什么簪木!   尽是荒唐话!   我花千骨才没有什么前世,尽是故弄玄虚罢了!      ☆、第五十章 画卷梨白侵睿阀   我哪里有什么前世今生?   不过是看着我与那簪木夫人长的一般像认错人了罢!   胡诌八扯些什么子借口!   花千骨面带愠色的扯了两下墨冰仙的衣袖,墨冰仙不解的垂首看花千骨,只听花千骨闷闷的说:“放我下来。”   墨冰仙伸手招过一朵云,放下花千骨,让她在上面站稳了,才放开她,才微往前一步挡住她。   花千骨从来墨冰仙身后探头看向白子画,微怒道:“怎得又是你?你怎得三番两次的挡住我的去路!”   白子画伸手想把花千骨从墨冰仙的身后拉出来,“小骨过来!”墨冰仙目光平视着那只骨节分明的大手,倒是未阻拦,只是微紧张的盯着花千骨。   他想,他该让花千骨做个决定。   未料,花千骨只是一下子拍开白子画的想抓住她的手,身子朝墨冰仙缩了缩……“你怎能喊我小骨……”太过亲昵。   墨冰仙心中一跳。   白子画心中一愣。   白子画无奈摇头,“小骨……待时日一久,你便会回复记忆了,那时你再去锁情石寻我好了,你需记得,我名唤……白子画。”   白子画?!不知为何,花千骨脑海中突然闪过“画卷梨白”四字。   诶,这疑神疑鬼的人不会就是我睿阀国预言中的画卷梨白吧!?若真是,一日又见到了墨色冰仙,又见到了画卷梨白,还真是……   花千骨思付。   “我是不可能恢复那劳么子前世记忆,因为我只是花千骨罢了,才不是簪木夫人卿君!再说!就算我是簪木夫人,又与你何干?凭什么我恢复了记忆就要去寻你?你跟簪木夫人还有了关系不成?”花千骨朗声道,预言上说过了,画卷梨白是睿阀之敌,不可交好,不可靠近,远离——是最好的方法。   白子画愣神,嘴角上扬,牵起一抹若有若无的浅笑:“簪木夫人——卿君,是我前世,前前世,前三世的爱人。也就是你花镜公主——花千骨。”   说罢,白子画拂袖而去,“你会来寻我的。”   花千骨皱眉看着白子画逐渐远去的方向,忽闻一个女声,“花千骨。”   花千骨迷惑,看向与白子画一同来的那女子,只见那女子一身翠色叠袖如意流云裳,袖内绣着点点梅红,腰间染着绯色桃花,配着一件墨色薄轻纱,青丝未挽,只随意的让它飘散在风中,身周清香满天,怀中半抱着一把琵琶,眉眼如画,樱桃红唇,眉似远山,肤如凝脂,古朴褐色的琵琶倚着她的面容,显得女子的皮肤愈发的莹白,倾国倾城国色天香清水出芙蓉也不过如此了罢。   那女子叹:“你与白师兄有九世,已过三世,这是第四世,怎就不能好好的过。”   花千骨面对如此美的人儿尽显得有些手足无措,幸好那女子叹完便踏着虚空追随去了白子画。   墨冰仙眼色一凝,花千骨侧目问他:“那女子是谁?”   “芳名月姒,白子画师妹,你的师……你前几世的师叔……”   “咦?难道说白子画是我……师父?!”   墨冰仙回头,凝重一颔首。   又一把揽过花千骨:“没事了……夜深了……我们回吧。”   墨明国皇宫。   沐柯蹙眉无奈的看着鸳鸯塌上和衣而眠的凰紫堇,长叹一口气。   右手轻点红布桌面,一道影子如风般闪到沐柯面前,恭敬的道:“皇上。”   沐柯偏头,左手把玩着酒殇,语气淡淡:“兵马可都准备好了?”   “备好了。”   “国师如今在何处?”   “已在皇宫。”   “连夜派三十万兵马入侵睿阀国。”   “是。”   沐柯回身深深看了一眼凰紫堇,闪过一丝戾气,将一枚黑色丹药塞入她口中,方才离开凰月宫……   凰紫堇嘴角细细流出一丝血液,紧闭的眸突然杏目圆睁。   一手不由自主的掐着自己的脖子,脸色铁青,快步跑到圆桌旁一手却摸索着桌下的包裹,呼吸愈来愈急促,颤着手从包袱掏出一个白玉瓶,直接浑身哆嗦的揭开红色的瓶塞,一骨碌的将白玉瓶手中的丹药往嘴中灌。   一手已将脖子都掐青了,凰紫堇轰然倒地,手中的白玉瓶滚落在身侧,一双美丽的眸子死命的瞪着——不瞑目。   全身蜷缩成一团,散着一股幽幽迷人心的香……   气若游丝,纤纤玉手上因用力过猛根根青筋暴起,“该死的……沐……柯……”   嫁衣似血般铺在地面,脸色苍白,绝色女子双手无力垂下,头脱力一低……      ☆、第五十一章 寒湖泛舟贵人归   墨明国都城集市的夜是极美的。   月皎,星耀,夜暮,人繁,衣华,灯明,水碧,莲傲,叶青,花艳。   萤火亮,知了鸣,翠蛙叫。   花千骨大开着窗扇,期望着外来微凉的风吹散屋中的闷热。   一灯如豆,火红的蜡烛‘嘶嘶’的燃烧着,蜡油滴下,落在桌上,堆积成伤,青烟丝丝缕缕袅袅悄然飘至燥热中。   雪白的蜡芯随火花消散着。   花千骨端坐在圆桌前,一手执着团扇呼呼扇着风,一手使劲的往口中灌着可口解暑气的凉茶。   心烦气躁。   忽闻一阵轻缓的敲门声,声音很轻,似怕会打扰到谁一般,但在这寂静的夜中却显得格外的动静大。   花千骨一提裙摆放下凉茶,不耐烦的问道:“谁啊?”转身迈步开了门,怔怔愣在原地。   墨冰仙微一挑眉,刚想说什么,又看着花千骨的衣裳,脸透红,尴尬的转过身去,“小骨你的衣裳……”   花千骨不明所以墨冰仙为何要转过身去,再低首看了眼自己的衣裳,眸忽的睁大,惊呼一声,“嘭”的用力过猛的关上了门。   原来花千骨为了图凉快,便把衣裳脱的只剩一件轻纱与一件里衣,想着反正是在房中没有谁会看到……   未料到,却让墨冰仙看见了这香艳的一幕。   花千骨急喘着气,努力的平复自己的心跳,发丝由青凰簪挽起,散散在脑后梳了一个髻,面旁两缕青丝垂下,额前的碎发微沾着汗丝粘在额前,梨白的里衣外仅套着轻纱,还衣襟半敞,着实让人浮想联翩。   花千骨摇摇头,痴想着揺去这尴尬的一切,顺手在轻纱里随意着了件戏鱼莲花冰丝衣,理了理妆容,才深吸一口气,开了门,见到墨冰仙还站于门前,疑惑的问道:“墨冰仙?这么晚了有事吗?”   墨冰仙好像不热似的,竟浑身散发着一股凉气,使人不由自主的想靠近他,“墨明国的夜色好,今儿个的月亮圆,要出去看看吗?”   花千骨觉得自己正好没事干,站着闲的慌坐着热的慌,不如跟着墨冰仙出去赏赏月看看星子什么的,还能促进促进关系,使他来自己的睿阀国到国师的几率更大,便脆生生的道:“好啊。”   花千骨回屋拿起一顶斗笠,熄了灯,随墨冰仙去了湖旁。 湖很大,在月光星光的映照下波光粼粼,湖面腾起一层薄薄的飘渺的水雾,萦绕在湖面,美的宛若仙境,花千骨俯下身子用掬了一捧水,洒在脸上,面上的暑意顿时散去了一半,这水真是凉,只是这般严夏,水怎还会起雾?   花千骨回身想与墨冰仙说说话,却不料墨冰仙已不见了踪影。   顿时站起身,朝四处张望,却半分人影都没有看到,奇怪,怎这么好一个消暑圣地却半个人都看不见?   “小骨。”花千骨堪堪回头,看向湖中。   只见湖中薄烟堆积飘渺,一只小舟摇摇晃晃在湖中央驶着,舟上一个人影半隐半现,似一点梨白与白雾融为一体。   船愈驶愈近,已经可以看清舟中的东西,花千骨定睛一看,原是墨冰仙立在船头……只是这船,有些蹊跷啊,无人划桨竟还驶得如此之快。   弹指间,船已临近湖畔,小舟极其古朴,全舟皆是梨木而做,没有半点花纹或是装饰点缀。   这小舟除了梨木材质还值得一提外,别的皆平凡无奇,与上次七夕与沐柯泛舟时的那件画舫是天壤之别,且细闻了会发现带着一股淡香,煞是好闻,闻了后只觉肚饱脑醒,力不乏身舒适……好香!   墨冰仙朝花千骨微伸出手,花千骨笑眯眯的搭上,跃进小舟中,这不进不知道,一进才知道,这小小的……破烂的……小舟……竟没有……船桨?!   “墨冰仙,这小舟没有桨,你是怎么把船划到湖畔的。”花千骨看向那个宛如神祗的男子,呼吸一凝。   “……”墨冰仙瞥了一眼花千骨,又转回眼,双手负在背后,无声的笑意,小舟便在湖中泛起波纹,缓缓驶向湖中央。   “小骨……”   “嗯?”   墨冰仙拢袖,回身看向花千骨,眼底闪过一丝不舍,“我此番约你泛舟,不过是不想把你卷入腥风血雨中了罢。”   花千骨诧异抬头看向墨冰仙,“什么意思?”   “天下……必将有一场大乱,且就在今晚,我需去帮你的睿阀国。”   “为什么?”花千骨盯着墨冰仙,“这与你带我泛舟有什么干系?”   墨冰仙自顾自的说:“小骨,你若信我,你若信预言,不知可否把你最宝贵的东西借于我?”   花千骨身子一僵,从发间取下青凰簪递给墨冰仙,“我自然是信你的,这青凰簪打我出生就带着了,不过我给你这青凰簪也有条件,那便是,你要带回睿阀国去。”   墨冰仙漠然接下青凰簪,静静看着花千骨发丝垂下美的如画,“这儿的景子美,你在此也不会觉得寂寞。”言讫,脚尖轻点舟首,借力一跃,踏浮空而去,声音漂浮在空中:“这湖中的雾是我施的结界,一般人进不来也看不见这个湖,你也出不去,舟围香气保你十日无事不死,十日之内我必会归来。”   “等着我……”   只留下花千骨一人在舟中急得跳脚。      ☆、第五十二章 帝王之家无亲情   凰月宫中闪进道黑影,只见那道黑影从床上取下人皮面具,快步移到凰紫堇身旁,将面具细细带在凰紫堇脸上,间隙抚平,月光洒进,恍惚只觉那如真的花千骨一般模样。   黑影一把扛起凰紫堇,几下跳跃跃出了凰月宫。   花千骨坐于舟中,不住的环首四周,心底漫起丝丝凉意。   从天上太阳的东升西落来看,已过去了两天了,花千骨是不会水的,且看这湖又深又大,又因湖边有结界因此此处无人,她想跳湖游走,如今看,这方法肯定不行。   泛舟走?   这舟根本重如巨石,动都动不了,更莫说划动了,真不知晓是怎么浮在湖上的。   烦躁。   花千骨托腮郁闷的坐在小舟上,竟觉一阵困意绵绵。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忽闻一阵沙哑浑厚歌声传来。   花千骨一惊,朝歌声源处望去。   只见一个微驼背的影子,头带一顶斗笠,站于船首手握船桨一下一下有节奏的滑动着,船桨与船身在湖面上泛起细微水纹,原为结界的水雾都似绕着那老人驶的小舟一般。   老人的小舟摇摇晃晃的在湖上移动着,歌声不绝如缕,似响彻云霄。   小舟停在了花千骨的小舟旁,花千骨这才注意到,老人握桨的手上纹着一个花模样的纹身,纹路繁复。花千骨似想到了什么,对着老人急急说:“老人家,您怎么进的来这湖的……”   老人停住了歌声,抬起混浊却又清明的眸看花千骨,“此处有好湖,自然来此处。”   花千骨一把抓住老人的衣袖,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般,“老人家!您能进这湖中想必也是会法术的吧?能不能带我出去?”   老人摇头,“法术老朽不会,不过,带你出去?凭什么?”   不会法术?!那怎么看得到这湖!想必这老人必有过人之处!“老先生你要什么!带我出去了我都给您!” “老朽信不过陌路人。”说罢,扯下花千骨抓住自己衣袖的手,作势想离去。   花千骨定定的说:“不知道老先生可听过花镜公主花千骨的名号?”   老人侧目淡笑,“自是听过,老朽还知晓小姑娘你便是那名震四国的花镜公主花千骨。”老人朝花千骨的发上望去,“要想老朽带姑娘出去,也不是不可,只是,姑娘要答应老朽一个要求啊……”   “老先生你说!”   ……   书馆中,说书人说着书。   “啪!”惊堂木一拍。   “这两日发生的大事,且听我娓娓道来。”说书人朗声。   “两日前,本是墨明国与睿阀国的和亲之日,却不料,那日夜中墨明国携煌阳国,崇明国突袭睿阀国,传闻这墨明国得两仙人相助,一男一女,男子自称画卷梨白,现为墨明国之国师。   睿阀国又怎知这本是亲家的墨明国会袭击他们睿阀国?   睿阀国的城池被三国连连突破,且破的方法皆是诡异,先是全城人不知何缘故,众数染上瘟疫,生灵涂炭,成了死城,一连几个城都是若此,所以墨,崇,煌三国以破竹之势直逼睿阀国都城。   睿阀国皆人心惶惶不可终日,未料,这睿阀国也出现了转机,一个自称墨色冰仙之人持着花镜公主花千骨最宝贵的东西青凰簪来到睿阀国,说是能助睿阀国渡过这次三国围攻的难关。   这今日啊,听说,墨明国破睿阀国的一座城池时,城池中的人皆被用刑成人彘,手段何其残忍啊!   据说当时那座城池血腥味满天,闻之者无不作呕……”   花千骨身形一震,拉低了斗笠的沿,再也听不下了这些事,转身离了这书馆。   沐柯……呵呵……   果真是帝王之家无亲情,人情冷暖世态炎凉,前一刻还说自己是他命中人,转眼就快灭了她的国度。   再想起那老人的要求,不由一叹,她答应了老人的要求,老人也送她出了那湖,却在花千骨与老人挥手告别时,那老人却用着低哑的声音道:   “花镜公主,老朽看在姑娘与老朽有缘的情况下,赠予姑娘三句话。   一:姑娘命该如此,撑不住便认命吧,一切皆是命,无需顽强抵抗,皆是注定好的。   二:皇家自皇之争,这怨不得谁,由不得谁,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姑娘也不要想太多了。   三:姑娘,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做如是观。都该散去,平凡又何不好之为过?”   “云海天涯两渺茫,预言之说皆正确。”      ☆、第五十三章 染尽白颜血色弥   踏上睿阀国的国度,四处弥漫着浓郁的令人作呕的血腥味与闷热低沉的空气。   残肢断腿随地可见。   花千骨压低了斗笠,脚上白色的绣花鞋已被地下的血流成河染的看不清了原本的模样。   这是睿阀国与墨明国的边境,睿阀国的第一道防线,如今,却被墨明国残忍的夺去了一整个城池的生命……   花千骨心中恨!   分明那白子画对自己还没有做什么,怎得这睿阀就要毁了?墨冰仙怎么还没有阻止墨,煌,崇三国的屠杀睿阀平民百姓?   只怕自己要快点赶去睿阀国都城了。   可这边城已成了一座死城,想必人都没了,又哪还有马?且自己的盘缠还尽数在那客栈中,而那老人送自己出了湖后便直接到了墨明国边境,与那墨明国都城相差甚远,哪里又有时间再赶回去把盘缠拿回?   算一算从墨冰仙把自己丢在舟上到今天自己到达睿阀国边远,已然过去了六天,于墨冰仙寻自己还有四天时间。 忽闻一阵清香漫天,一个红衣女子踏着血风缓缓而来,血味再浓仍抵不住女子身周的香气,那女子逼近花千骨,花千骨愣在原地,待女子在花千骨身前落下时,花千骨这才发觉,那女子正是月姒,月姒的衣裳本是藕色,这衣裳……竟是被血迹斑斑硬生生染成了血衣。   花千骨被骇的后退一步。   月姒蹙眉朝她望了一眼,“怎么?墨冰仙没把你放于干净的地方吗?你居然在这血城中?”   花千骨颤抖着身子,看向月姒手中的白绫,缓声道:“这……这城中的人……都是你杀的?!”   “是呀。准确说,你睿阀国现在死去所有的百姓都是我杀的。”她的眸中散过一丝光亮。   “你会遭报应的……”   “我知道我会遭报应的,不过为了白师兄遭报应又算得了什么,而且阎王不还没来呢吗?”   “谁说我没来!”   突然有一只手搭上了月姒的肩,月姒眉头微挑,身子一纵,跃开了。   花千骨这才看清方才说话的人,那是一个男子,头发白的近乎透明,透过发丝几乎可以看到地上的点点血迹,手握一把山水折扇,扇柄吊着一颗白色玉石,一双眸带着点点笑意,一张薄唇似笑非笑,身着一件黑色袍子,上衣绣着牡丹朵朵,下摆镂着缕缕烟纹。   月姒眸中微闪诧异,“阎王?你怎么会在此?”   阎王风骚的一扇折扇,“与你何干?”   花千骨看了看两人,转身准备离去,却被阎王一把抓住手腕,“你想去睿阀都城?”   “恩。”   “我带你去好了,正好答应了某人要照顾你,到时候倒也不会被倒打一耙说没有照顾你。”      ☆、第五十四章 花灯有疑竹骨伞   花千骨被阎王抓住手腕,动弹不得,只觉眼前一花,再回过神来已在自睿阀国的皇宫之中。   环顾四周,忽觉这是花千骨自己的寝宫, 丝绸纱幔,水晶珠帘,黄金玉瓶,青瓷茶具,穷尽雕丽,可见这睿阀国的皇帝对其花镜公主是何极宠溺,布置华丽陈设富丽,却透着一股冰冷的气息,一杆花灯散着幽幽的香,面上星点遍布,立于床边的矮几上,烛火熄灭,流苏飘扬,叶舟却沉寂。   花千骨不禁伸手想拿起那把花灯,却被阎王叫住了,疑惑侧目看向阎王:“怎么了?”   “这灯……”阎王手握折扇抵着下颚,盯着那花灯,若有所思的道“这灯似乎有古怪,你先不要碰它。”   花千骨收回了手却不代表她信了他,先不说她现在信不信他,如今却是要处处小心,谁知道下一步会怎么发展呢? 只见阎王手指一转,一道冷光闪过,转眼间,一根银针已是插上了灯把的叶舟上,半晌,却连半点动静都未有,花千骨不禁挑眉看阎王:“发生什么了?”   阎王拧眉,手中的折扇一下一下拍打着手心,极富节奏,“奇怪……竟然什么都没发生……我分明……算了……没什么……许是我多疑了吧。”   花千骨怔怔听着阎王的话,美目一瞥那恍若天物的花灯,再没了触碰的欲望。   心中一荡,快步走到房门前,毫不犹豫的一把推开了房门,只见一个白色孤寂的身影长身玉立于她跟前。   背影清雅,如瀑的青丝倾泻于云白袍上,自主染成丝丝缕缕的纹路,仅一个背影,已是高雅至极。   手握一把合着的竹骨伞,青翠欲滴 仿佛要滴出水来。   男子转过身,将手中的竹骨伞递于花千骨,语气淡淡:“快下雪了,遮遮吧。”   花千骨愣住,“雪?如今可是正儿八经的酷暑,怎么会下雪?”   墨冰仙负手望天,眼眸流转出悲哀,“喏,那不是雪吗?”   细雪无声,纷纷扬扬散满了天际, 流转纷飞,银装素裹了整个大地,悄然无声,雪花落在墨冰仙发上,难掩其眼眸中的悲叹,花千骨手握竹骨伞,雪花漫延了整个心底……   夏日炎炎中的细雪如飞,竟凉薄了整个心底,满心满眼尽是无穷冰冷,无端生出丝丝寒意,多毒辣的太阳都遮不住这雪花的肆意飘扬。   雪花刚落在地便融成水。   墨冰仙幽幽叹口气,帮花千骨举起竹骨伞遮住飘扬的凉雪:“烈中生寒,恐有悲事,天发奇象,定有大乱。”   阎王也步出殿门,朝着扬雪又盛日的天幕担忧望了一眼,“墨冰仙,时日快到了。”      ☆、第五十五章 六月飞雪知心酸   不知道为何,花千骨听到这句话心底无端闪过一丝慌乱,随即蹙眉问道:“什么什么时日快到了?”   墨冰仙微愣,顾左右而言他,“没什么……你怎么会出了那湖?”   花千骨也不打算隐瞒道,“是一个老人带我出来的。”   “老人?有什么特征吗?”墨冰仙蹙眉,眼底流淌过诧异。   “特征?我想想……哦对!他手上有一个纹身,花一般的纹身!”   墨冰仙心中一惊,“纹身?难不成是他不成?”   “谁啊?”花千骨凑近了墨冰仙。   还不待墨冰仙回答,阎王再一次提醒道,“时候快到了。”   墨冰仙微颔首,把提花千骨挡雪的竹骨伞放回花千骨手中让她握紧了,却头也不回的朝外走去,阎王也疾步跟上前去,花千骨心中一跳,也想跟着他们去,却被一道无形的屏障挡住。   花千骨手抚摸着那道看不见的屏障,手指轻触一下,屏障上便荡漾出几圈波纹,心中更是慌乱,大声道:“你们为什么不让我去!”   阎王把玩着折扇,媚眼如丝,朝花千骨摇头,“我们是为你好……”   说罢,两个离去,眼看着就要走出了花千骨的视线范围之外,却突然听到墨冰仙问:“小骨,这睿阀国,真是你最珍贵的东西吗?”   花千骨不知道墨冰仙为什么突然这么问,却还是下意识的点头了,没错,这睿阀国确实是她花镜公主花千骨最重要的东西。   这里有她的子民,她的亲人,她的家人。   这里是她的江山社稷,她的锦绣河山,她的国度。   “放心吧小骨……我会替你护好它的。” 墨冰仙与阎王的身影突然消失在了原远方,那句话却像一个烙印一般虚无缥缈在浮空中,如丝如缕,如飘如渺,让人不由自主的相信他。   ……   阎王快步走到墨冰仙身侧,朝墨冰仙侧目问道:“你真要把这睿阀国死去的所有人都复活吗?”   墨冰仙似若有若无的应了一声。   阎王顿住了脚步,停在原地,“那样……你会死吧?”   墨冰仙心中一惊,“恩……”   “为了那个花千骨,值得吗?”阎王。   “没有什么值得不值得的,这是她最珍视的东西自然也就是我墨冰仙最应珍视的东西,我答应过要替她护好的这个国家,就绝不会食言。”   “我曾经没有守护好桃艽,没有守护好小骨,如今……又怎么可能不好好守护这个江山?”他说话时声音带着一丝沉重,似斟酌了许久才道出的几句话。   桃艽……   那个虽是凡人,却美的倾国倾城的女子。   花千骨……   曾经世界上的最后一个神,如今转世,名扬天下的女子。   墨冰仙自嘲的笑了笑,“再说就算我死了,毕竟没有魂飞魄散,你又身为阎王,掌管这六界所有人的生死,怎能不帮我投胎转世呢?”   “你……”阎王愣住,竟无话可说,双手紧握成拳,就算他是阎王又怎样?就算他能随意勾画别人的生死又怎样?   他能把人死而复生投胎转世又怎样!   他也救不活那个去往六界之外永生永世不得回来的男子!和身前这个为了守护一个女子而为了睿阀的黎民百姓而宁愿死去,丢掉仙身和几万年修为重新投胎的男子!   墨冰仙就把死这个字看的如此之轻吗?!   阎王气的浑身发抖,猛地一挥拳打向墨冰仙,猝不及防的没有防备的墨冰仙被结结实实挨了一拳,“墨冰仙!”   墨冰仙轻轻一笑,任由阎王打了他一拳,“打吧……这么我们几百年兄弟的最后一次打斗,以后怕是再没有了这个机会。”   ……   以后……   怕是再没有了这个机会了……   ……      ☆、第五十六章 夏日扬雪显异象   天幕飘扬的细雪纷纷,睿阀国的都城,真正的现了异象,夏日扬雪,冷的彻骨,皇宫的大殿外,文武百官跪了乌压压一地,高呼着:“请墨色冰仙贵人助我睿阀渡此难关!”大殿中,一个男子席地而坐。   身周围绕着淡淡银光,男子的白衣青丝似无风自扬,猎猎作响,似随时要乘风而去。   脸色发白铁青滚落滴滴汗珠,落在地上衣上沁成水滴,紧抿薄唇,唇色已不见了血色……   阎王在一旁帮着墨冰仙护法,看着墨冰仙此般境地于心不忍,奈何自己又不能帮墨冰仙死而复生所有睿阀子民。   墨冰仙闷哼一声,脸上的汗水似水滴石穿般一点点一滴滴砸在地上,浑身皆被汗水打湿通透,衣裳紧贴于身上,勾勒无限美好。   阎王心中一慌,想将自己的法力传给墨冰仙一些,助他一臂之力,哪知才刚传了一丝一芥,连接便被墨冰仙阻断。   只听墨冰仙断断续续的声音传来,似一个字一个字从齿缝中挤出,艰难万分,“别……别费劲……你……你还要……帮我……杀了……白子画……我不在……不在了……只能……能……靠你……了。”断断续续才成句。   阎王愣怔,垂下眸子,手紧握成拳,折扇几乎要被他给折断,沉声道,“墨冰仙……你不会死的……我一定竭尽全力的护你……我可是阎王啊……我可是能掌握别人的生死啊……我可是能让别人生就生,能让别人死就死,能让别人生不如死啊!我怎么可能让你魂飞魄散!再也回不回来!你不会死的!”   “我们可是还要再切磋法术的啊……”哽咽。“永远永远,每天每天都要切磋法术……然后我们会各自……成亲生子……让自己的孩子认各自的孩子为干爹……然后订娃娃亲……”   “你怎么会死呢……”   “我是不会让你死的!” 墨冰仙双手凌空而动,画着一道又一道符咒纹路,周身白色的光芒更盛,脸色苍白的简直可怕,却是哈哈大笑起来:“好……好好……阎王……我墨冰仙此生……有你这席话……足矣!若我墨冰仙……真有来生……定还要与你……做兄弟……切磋法术…!”   ……   “嘭”“嘭”“嘭”   一声又一声物体之间撞击的声音,每“嘭”一声,空中弥漫的血腥味,便更加重一分。   花千骨一次又一次的用肉身撞击着那无形的结界,无数次,却终是徒劳。   靠着屏障无力滑落坐在地上,无声的哭泣,泪水顺着脸庞滑下,描绘出一道道无色无息的泪痕,一手扶着已经撞伤的胳膊一手却是不住的捶打着结界……   衣上如梅花吐艳,肩膀处的衣裳更是被血染艳了一大片,身上星星点点的血滴,晕染成一朵朵精美绝伦的梅花,那般红的刺眼……那般红的……傲然。   “墨冰仙……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愈来愈缓慢的捶打……   愈来愈悄然的声音…… “你……是想出去吗?”一声灵动的女声传进花千骨的耳中。   花千骨一愣,下意识点头。   那女声嘻嘻一笑,“我可以帮你出去呀……”   “真的吗?!”花千骨眸中光芒闪耀,似看到了乌云中的一丝光亮,暮色中的一点星光。   “当然啦!我糖宝……咦?我为何会叫我自己糖宝?难道我本来就叫糖宝吗?呀~不好意思,一时太过兴奋了!我当然可以带你出去啦!只不过你出去后要帮我寻一个躯壳让我好安稳的住在里面……”那女声朗声道,显得十分有精神。   “好!”花千骨立马答应。   “嘻嘻嘻……”   花千骨只觉身边光芒一闪,阻止自己出去的屏障碎成点点渣滓,铺了光华一地。   “你要记得帮我寻找躯壳哦!”那女声的声音闪过一丝疲倦,“咦?才破了一个结界就乏了吗……我可是才刚睡醒啊……算了不管了……我又要睡觉了……”那声音越来越低,愈来愈虚弱……   “我……是住在你青凰簪的糖宝……我帮了你……你也要记得……帮我哦……”   花千骨身后宫殿中的花灯,烛火一闪而灭,木舟晃了一晃,又重归于沉寂。   花千骨胡乱擦了两下泪痕,捂着肩膀就朝大殿拔腿奔去。   见着睿阀国无论君主所有都诚恳的朝着大殿跪拜,心中更是猛惊。   穿过文武百官,不顾其他人的惊呼,也不顾侍卫的阻拦,刚准备推开殿门,却听到墨冰仙的声音。   “也许……我墨冰仙……还能……转世在人间……与转世百载了的桃艽相遇……平稳一生……我等了桃艽很久了……就为了她一句……再相逢……可我……却始终……没有等到……阎王……如若我……没有魂飞魄散……尚能转世投胎……就请圆了我这最后一个……愿望吧……”   “你帮我护好……千骨……告诉她,我果真是……睿阀国的贵客……帮睿阀……死而复生了那么多人……告诉她…… 就这样吧……从此山水不相逢。” 花千骨无声的扶着殿门瘫坐于殿前,坐于所有人面前,再没有推开那扇门的勇气……   抬头望向天幕,白雪依旧散着,太阳还是那么烈,却那么寒凉刺骨……   恍惚间,忆花镜公主儿时,“父皇!我要改名花千骨!”   “为什么呀?”   “因为……”   花开半夏情深殇,断然瑞云墨色仙,决裂三千乱浅国,容涅命缘绽千骨。   殿内阎王的声音传来:   “桃艽……桃艽……桃艽她一直都在等你啊!你不能魂飞魄散啊!她一直都在原地等着你啊!你随我回冥界!她就想冥界等着你!”   须弥瞬,那年锦绣江南,男子对女子说:“姑娘,你真好看……”   “谢谢公子。”   桃艽……墨冰仙……   只缘感君一回顾,似我相思朝与暮。   冥界黄泉路,一个身着桃色衣裙的女子,手握一把折扇,容貌沉鱼落雁,青丝飘扬,眼眸中是掩不住的哀伤。   那个男子……过去这么多载了……怎就没见你投胎过一次呢?   我都……已经等了你千年万载了,你若还不来冥界这黄泉路,我该怎么办呢?我又该去何处找你呢?   千年了,你的面容我早已模糊了,也不知晓的你的名字……我只记得你的声音……那么柔……那么好听……      ☆、第五十七章 桃艽转世终弃待   再唤一声,“姑娘,你真好看。”   声似泉水叮咚轻轻柔柔淌了一地,似玉石交击清脆悦耳,恍若三千心弦被拨动。   桃艽幽幽看了一眼眼前的孟婆汤,心中五味杂陈,眸若秋水的孟婆手指轻磕案几,轻轻一笑:“桃姑娘,这么多年,你终是想透了,我能告诉你,你等的那人,是仙,而你却只是一介凡人,你们成不了甚么好姻缘的,你凄苦等了这么多年,他不还是没来么?何必再苦苦折腾自己,不如早日投胎转世,好好善待自己,寻一真正的命中人……”   桃艽淡淡一笑,眼中是掩饰不住的悲哀叹息迷茫彷徨,伸手将那一碗似汤似酒的孟婆汤一饮而尽,毅然转身踏上奈何桥,轻垂眸子, 不知何处来的风,吹扬了发,吹飘了裙,吹散执着,吹走了羁绊。   那年江南河堤岸边的柳絮还在飘,而你在何方?   一眸,迷离了千年,一笑,彷徨了万载,一言,等待了百世。   ……   睿阀。   地上都结了霜,细碎的雪儿遮住了那耀眼的太阳,再无阳光散在这斑斓疮痍大地,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皇宫大殿门,压抑不已。   “报——”   花千骨抬眸看向跪于身前的慌张的守城侍卫,“何事。”   “三国已在皇城门外百里,逐逼近。”   众人听了,皆惶恐,哭丧着脸,揣揣不安,“天要亡我睿阀!天要亡我睿阀!”声音里带了一丝哭腔。   “花镜公主!这下该怎么办才好啊!”   花千骨站直了身,任由伤口潺潺流血,踩着染血的绣花鞋,一步一步,走下台阶,发丝迤逦了一地,丝丝缕缕,丝丝缕缕,沾了一地寒雪,沁了一头青丝,红唇艳如烟火,肤色苍如白霜,双眸离如暗光,缓缓开口:“大开城门!迎!”字字铿锵有力!   又淡淡吩咐:“去,跟本宫把那盏花灯拿来。”   欠身下去。   一臣子惊恐的听着花千骨的话,犹豫道:“花镜公主……这……这怎么能开门迎敌国呢?”   众臣附和:   “是呀!怎能不打就认输了呢?”   “这不是放虎进山吗!”   “这不可啊!万万不可!”   “花镜公主!你此番做!是要毁了睿阀的!”   花千骨冷眼旁观,听着众臣议论,突然缓缓开口:“只要有我花镜公主花千骨存活于世间一日,这睿阀!就永远不会亡国!”   万籁俱寂,众臣皆无言,就算有花镜公主在此信誓旦旦的保证,但皇上病重,皇后憔悴,贵人将死,这睿阀,只怕命数将尽。   一侍女捧着花灯高过头,奉给花千骨,花千骨接过,竟是朝宫外步去,众臣面面相觑,跟上了花千骨。   轻纱裙摆摇曳一地,上绣木槿朵朵朝珠簇簇,青丝生姿落在裙摆上,身躯傲然笔直,肌肤胜雪,发若乌木,一点朱唇,眼眸中流转的是从未显露过的变幻万千,微抿着唇,皓腕如玉手握一柄星光璀璨的花灯,一步步一步步,翩然若似将要飞起的蝴蝶,又似欲到四海八荒的火凤,天空变得黑压压的,雪却似下不住的下个不停,皇城街道上,花千骨独自走在最前方,身后是亦步亦趋的诸位大臣。   原本繁华热闹的集市官道,此刻却楼楼屋屋房门紧闭,死一般的寂静无声。   抬头看那屹立高耸的城门,一步一步的登上去,其余人则留在城门底看这花镜公主究竟想干嘛。   高处风盛,花千骨的裙摆青丝被这刺骨的寒风吹的飞起,雪翩若花瓣,琼枝玉树,装点了整个世界。   夏月里,冬雪飞。   雪似毒,毒刺骨,骨渗心,心渐凉。   花千骨只觉得身体被凛冽寒风吹的将近麻木,四肢僵劲不能动,五指凝冻不可屈伸,只能紧紧握着那有一丝温暖的花灯,夏日的纱裙,穿在冬日,寒凉刺透了整个心身。   “白子画……”她轻垂下落了雪的眼睫,用着干涸嘶哑的声音道,“出来吧……”   四处迷茫无声,唯有风吹过而的呼啸声,却见花千骨身前虚空一晃,一个拿着轻裘的气质清冷,宛如神祗的男子浮现出身影。   花千骨偏头,朝他轻轻一笑:“白子画,你终于来了啊。”      ☆、第五十八章 血色纷飞预言起   白子画手指微抬,手中的轻裘缓缓搭上了花千骨的肩,“下雪了,怎不多穿一点?”花千骨顿时只觉一阵温暖注入体内。   花千骨脸色一变,咬紧唇瓣,狠狠将肩上的狐裘拽过朝城外一甩,白子画冷眼看着花千骨甩掉轻裘,轻裘在下落的过程中被风吹的鼓鼓的,然后落在雪地中,与白雪,渐渐融为了一体。   只听到花千骨道:“下雪?你也好意思说这旱月飞雪的异象?!这一切不都是你造成的吗?”   白子画的心似狠狠被人揪了一把,花千骨紧接着说:“你让月姒屠杀我睿阀子民,你——画卷梨白,助三国称霸睿阀,要亡了睿阀。”   “你口口声声说你是我前几世的恋人,口口声声说我是簪木夫人的转世,难道你就是这么对待你的恋人的?!”   字字讨伐,声声带泪。   “你怎得这般铁石心肠!”   花千骨哭的满脸的泪水,泪水却在一瞬间凝结成碎冰,掩在面容上,全身血液似都被凝固成坚冰,血液不得循环,全身不得动弹,心脏处更是被寒气包裹住,却因为还有牵挂还在微弱的跳动,花千骨艰难启唇:   “白子画……你不就是因为我长的与那簪木夫人一模一样的脸你才如此迫害我,迫害我的国家吗?”   “你不就是使用如此下贱的手段来让我去找你帮忙,好达成你拥有我的目的吗?”   白子画的脸色刷的苍白,“我没有……”   “没有?”花千骨冷哼一声,“我今日找你,想告诉你的是——”   “本宫是花镜公主花千骨,绝非你的簪木夫人卿君。”   “你本就是簪木夫人——”   “因为什么?因为面容一般像?好,好,好……”银光一闪,花千骨从花灯下方抽出一把寒光凛冽的匕首,“如今,我就算毁了这张脸,我就算死了,你也莫要妄想,我求你!”   “我躲不过你……无论我躲到哪里,墨明也好,哪里都好,你总是能逼我出来……” “若是我毁了我这张脸,你是否再也不会找我了……”她的声音中带着深深的绝望,眼眸中的是寒雪与坚冰还有那深虞无底的深渊。   “小骨……我且先不说,毁你睿阀绝非我意,只是你如今乃是凡人……就算容毁……我依旧可以治好你……”   “那样……我真的会恨你一辈子……”花千骨哽咽。   一道剑芒四射,燿花了谁的眼,伤透了谁的心,哭殇了谁的泪,花千骨脸上却是多了分分明明一道血淋淋的伤痕,一道……从左眼角一直蜿蜒至右脸嘴角的伤口,曳出无数血滴,滴滴答答,滴在白雪上,白与红的交织,却是艳的灼眼。   昔日绝色的容颜,如今却是面目全非,满目疮痍,似一件宝贵的珍宝被自己亲手打破。   神色一阵恍惚,又忆起,几世前,那个面上身上却是绝情水疤痕的女子。   血肉 朝着他撕心裂肺的哭……   朝着他故作坚强的笑……   对着他无可奈何的恨与不恨……   爱与不爱……   面前这个自称花镜公主的女子,血色模糊了双眼,翻飞的血肉刻画了整张曾经倾国倾城的面容。   花千骨道:“这道痕,似刻在了我的心里,这一生一世,都不会泯灭,都不会消失,我这一生,都会带着它,它便是我此生的标记!”   “它也会时时刻刻提醒我!白子画!画卷梨白!是本宫!今生今世永远的敌人!!!”   脸上是火辣辣的疼,皮开肉绽,又被泪水泡浸,疼得无以复加,但心中的疼,却被脸上的疼,更加倍了,千倍万倍!!   花千骨却咬紧牙关,将手中的匕首重重朝城外甩去,匕首上的血水被甩飞,落在地上,那就是一朵朵最妖冶的彼岸花。   脸上的热血,被温度迅速结成冰渣,却又有无数鲜血涌出,好似源源不断的河流,无休无止的……奔腾着。   预言第一句——花国女,刀乱容,倾国坠。   预言现,命盘再次徐徐转起,那是谁的轮回悲哀,谁的无助低泣。      ☆、第五十九章 报答平生未展眉   第六十章   茫茫飞雪玉花,厚厚桎梏城墙,点点血色心殇,朵朵欲滴彼岸,衣裳飘散如蝶,刀痕乱毁倾城。   花千骨伸手接下一片雪花,看着雪花在手中渐融成水珠,莫名带着一股凄凉无助却又坚毅刚强的美。握拳将手中的水滴沁开,然后甩去手中的水露。   “满意吗?”她低垂着眸子。   白子画心疼的看着花千骨脸上亲手用尖利的刀锋划下的痕迹,她说,自己是她永远永远的敌人。忍不住想伸手去抚摸那道伤:“疼吗……”   花千骨瞳孔猛地一缩,一把拍下他的手,“再疼亦不及心中万分之一的疼,再苦不及百姓十万之一的苦。”   “值得吗?”白子画问。   “没有什么值得与否,这是我身为睿阀国花镜公主的责任与义务,我必须要守候这睿阀的锦绣河山,这睿阀的万千子民。”   “悔吗?”白子画问。   “我若毁容能将那身处刀光剑影的百姓皆数救出,不悔不恨不怨不妄。” “白子画,你为画卷梨白……我知道你既能毁我睿阀,便能救我睿阀。我此番毁容,也是为表我心意。”她一垂眸,一撩裙摆,定定跪在那寒若冰霜,坚若磐石的城墙上,“求你救出百姓于水生火热中!”   白子画若有所思的看着花千骨跪着,脊背却依旧挺得如标杆,思绪微转,回想那世花千骨低头跪拜他,低低唤着他……师父!   白子画微垂下眸看花千骨,指尖一亮,已将花千骨身周的寒气杜绝开外。花千骨浑身一震,却紧咬苍白唇瓣,落下泪。   白子画扶起花千骨:“小骨你有你的骨气,你有你的气节,但我此次……却是真的帮不了你。”   “为什么?!”花千骨眼中噙着一包泪,大吼,“你不是画卷梨白吗?!你不是神仙吗?!”   “画卷梨白……并不是我,而且……就算是神仙又如何……很多事,连神仙都难以办到。”   花千骨闻言,眼眶中含着的一抹泪,扑簌簌的开始往下掉……喃喃自语:“不是你……怎么可能……那还会是谁啊!”身子无力瘫软,胸口一痛,眼前一黑,带着深深绝望……绝望……绝望……   “我不会骗你。”白子画的声音响在耳畔,如平地惊雷,轰的花千骨如晴天霹雳。连白子画这个神仙都无法与之对抗的人……自己心中的希望,被自己,一点点,一点点,一点点,一点点的打破,打碎。   “难道我睿阀……注定要亡,已成结局再也改变不了?再也挽回不了?我……不要,我不要……”花千骨低声蚊鸣,脸上的泪水混杂着血液,刀痕再次裂开扭曲成一条七拐八弯似蜈蚣般模样,伤口是火急火燎的疼,声却似陈年古钟嘶哑沉闷,再不复曾经干脆清响悦耳动听,心是寒雪寒霜的凉,痛哭出声。听者落泪,见者心伤。   白子画伸手将花千骨揽入怀中,任由花千骨脸上的血水污了他白的似天上白云朵朵地下寒霜片片的衣裳,白中夹杂着一点猩红,那是刺眼灼灼晃眼华华的。   “莫哭。有我。”   “我曾经却是是以为,毁了你这世最珍贵的东西,你便会乖顺的来找我帮你。”   “如今看来,确实是我错了。”   “终究是师父——对不起你。”      ☆、第六十章 最是不得墨冰仙   花千骨趴在白子画怀中静静哭着,泪水浸湿了白子画的月牙色衣裳,云纹如水般流动,白子画口中不住的说着:“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一字一字,皆泪。   一句一句,皆泣。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那么高傲宛如神祗的一个人,也会因为怀中的爱人而低头说着道歉的话。   天空的寒月的雪还在散着,地上盛夏的花也在散着,被白雪覆盖,成了白雪皑皑的点缀。   墨明大军与其他两国的军队前前后后来到睿阀都城的城门外,睿阀文武百官皆数站在城墙上,一个黑袍宽袖透明发色手握一把折扇的男子冷眼看着城外那黑压压一片的军队,正是阎王。   花千骨已换了一身红色轻裘外披一件白狐皮毛,头带一顶斗笠脚蹬一双白色木槿花靴。站于阎王身旁,微垂眸。   “此番睿阀困境,我国睿阀已然投降,但在大开城门之前,本宫想说几句话。”   花千骨沉声道:“墨明,煌阳,崇真,世界四国中的三国,墨明与睿阀,是和亲国派,煌阳与崇真,亦是和亲联盟,本宫乃是睿阀国花镜公主,正是与墨明国的浅光皇帝成亲的对象,但本宫此刻却好好的站在这处,而不是站于你们三国那派……”   “且与墨明的浅光皇帝沐柯成亲的,并非是本宫花千骨,而是煌阳国长公主凰紫堇,然,睿阀与墨明是表面名义上的和亲,实,却是煌阳与墨明和亲结盟,煌阳只是随意派了一个不足轻重的人与崇真成亲,这就是煌阳的诚意?真不知崇真国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如此被人侮辱了却依旧与其两国一同攻击我睿阀。”   “此乃莫大的耻辱!”   众兵哗然,纷纷交头接耳,睿阀的王侯将相皆是哈哈大笑嘲讽。   三国皇帝脸色一白,这事只有各国的皇族知晓内情,本就是一件不可宣扬的丑闻,三国皆心照不宣的没有提及此事,如今却被花千骨摊在明面上讲。最是崇真皇帝脸上惨白的无以复加。   花千骨从怀中掏出一张画卷,朝墨明国中的年轻帝王笑道:“浅光皇帝!不知你可认识这画卷?”(此世初,花千骨与沐柯相识时,沐柯手中的画卷。)   墨明国的队伍中央,一个黑衣男子忽而腾空而起,端端落在墨明战旗上,眯着眼看花千骨手中的画卷,倏忽瞳孔一缩,却转瞬即逝,“你怎会有这画卷?”   花千骨笑,笑得花枝乱颤,笑得身体一抽一抽的,眼底却满满都是悲哀:“我不但有这画卷物证,我还有人证。”   阎王指尖一闪,一个血色嫁衣身披狐裘的女子从城墙下款款走上城墙站在了花千骨身旁,步伐浮虚,脸色略苍白,金凤欲跃苍穹,血色恒古不变,只见她——凰紫堇,紧紧盯着那战旗上的男子。   花千骨摊开画卷,缓缓念道:“睿阀有一女,凤倾天下,得她得天下,此女乃簪木夫人转世,生为富贵权势之命,后有贵人相助,四国逐鹿中原,哪国有此女,可得繁华,可得天下……此女一生坎坷,少时便名扬天下……与簪木夫人齐名,死后名垂千史。”   花千骨将画卷掸了掸,亮在众人面前,可见画卷上正是一个女子的画像,其画像栩栩如生,惟妙惟肖,似一个女子要从画中走出来,宛如仙女, 女子浅笑嫣然,生的倾国倾城,清丽的眸子中却带有淡淡失意,手捧金丝嫁衣,怀抱几根朽木,绾的发髻上带着一根青色簪儿,细看亦可看过那簪儿与花千骨青丝上松松垮垮的青凰簪几分相像,女子行走在梨花树下, 似能看出女子沉重的步子……霜白色梨瓣似花雨一般,洋洋洒洒漫了整个天际,浩浩荡荡散了整个画卷。画旁有一行小小的草书,其字俊逸飘渺洒脱不羁——簪木夫人。草书旁便是那段小楷字……凤倾天下。   花千骨心中一跳,却还是笑着道:“本宫花镜公主是睿阀唯一的女子,这画卷上说的可是本宫?”   没想到……自己真的是簪木夫人转世。   沐柯微挑眉,黑衣随着寒风舞动,似一尊死神萧然般立于旌旗上,凤眸闪过讶色,“你遇见他了?”   花千骨微愣,点头:“是的,我遇见了那个老人,正是那个老人将此画卷交于的我。”   沐柯眉间带着淡淡忧色,“他向来不会做无利之事,且是此关乎天下的画卷,你……付出了什么代价?”   花千骨脸色微僵,“与你何干?”她微顿,继续道:“你师父让我带给你一句话:‘人不得被野心蒙蔽了心,有时适时的安于现状,就是最好的选择。’”   沐柯倒是笑着摇头,“那个老头儿何时也会说如此的话了?难不成出去玩了几年,心性竟是大变。”   花千骨忽然想起了什么……眼神绞着沐柯,问:“你……你……你的表字,可是梨白?”   沐柯并不做此答应,花千骨喃喃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这下子一切都解释的通了。” 画卷梨白……原来竟是浅光皇帝——沐柯。   花千骨身旁的凰紫堇摇曳裙摆,微上前一步:“浅光皇,本宫不知你为何要害本宫,但本宫乃是煌阳国公主,害本宫——便是害煌阳国!”   “煌阳将士听令!”凰紫堇从袖中掏出一张明晃晃的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孙女凰紫堇公主才貌双全,屡替朕暗中立下战功,待朕驾鹤西去,凰紫堇公主,便是我崇真前无古人开天辟地的第一任女皇!”而后,便是一个朱砂龙印——崇真二十七年。正是三年前!“本宫本是无心拿出先皇圣旨做煌阳女皇,但现任煌阳皇却好歹不分!然,本宫只能拿出此圣旨,遵照先皇旨意登基!”   煌阳皇面如死灰,他是知晓先皇却是有这么个旨意的,也曾无数次威逼利诱凰紫堇交出此圣旨,未果,且这三年来,凰紫堇安安分分从未做过逾越的事,这个圣旨,这件事,便也被他渐渐淡忘了,此刻再拿出此圣旨,对于它来说,无疑是晴天霹雳!   崇明军列却是传出一阵阵如惊涛骇浪的欢呼声:“拥护女皇!拥护女皇!”   忽而,一阵流光从睿阀皇宫中散出,无数星星点点,飞向睿阀已死去的百姓身中,只见百姓们一个个睁开了眼,站起了身,竟是一个个完好如初的被拉回了魂魄,复活了身体。   花千骨与阎王骇然朝皇宫一望,那里只有无穷无尽的流光在扬,就如这无数雪花在飘,相互交织,阎王手中的折扇微顿,花千骨却是流下泪水,泪水模糊了眼帘,那个男子……   与白子画七分像的男子……   终逝去,正如他飘飘荡荡的人生,都逝去了。   ……   睿阀皇宫中,墨冰仙的身体变成了缕缕青烟,千万载的记忆如走马观花般在脑海浮现……   曾有人问他:“你从未有意杀过人,却得了个邪仙的身份,怨吗?”   “怨又有何用?这是我的命,我的命中注定。”   曾有人对他说:“ 公子……如今桃艽真的是……公子手下的鬼了。 ”   他抱着她的尸身歇斯底里,泣不成声,心甘情愿的去了蛮荒。   曾有人过的比他还悲哀,那个人是天煞孤星,世上最后一个神,守护她的,爱她的人,终究都不得好死。   他也想守护她,却不可能,错过,便是一生,哪还有机会,再次相遇呢?   桃艽……   你是否已投胎转世了?   我来……找你了……   “桃艽……”他呢喃。   “你真好看。”他哽咽。   “小骨……”他低唤。   “我再是守护不了你了……”他自语。      ☆、第六十一章 千年缘分诸仙现   这都是命中所注定的,我们该认命的,正如东方彧卿永远的离开花千骨去往六界之外,仅仅留下一叹:所谓伊人,在水一方……又如墨冰仙去追随千年之前的孽缘,那是千年等一回的缘分,千年前,有缘,千年后,分也有了,墨冰仙与桃艽分离了千年之久,墨冰仙痛苦了千年,而桃艽却等待了墨冰仙千年,终于失望投胎转世再不回忆了。   那个如神袛的男子……   如烟花消散,似昙花一现,却又比昙花更久……   缘深缘浅?   分良分孽?   ……   花千骨心中微涩,眼底含着的是一眶泪,湿润的很,想哭却又哭不出来,今日她流的泪实在是太多了……仿佛是要把前三世没有来得及流的泪尽数流尽。   从皇宫中耀出的流光,也散去了……亦是初见如画如诗男子生命的逝去,如一汪清水,逝的无声无息,逝的潺潺细流……造就了无数生命的复活,那是墨冰仙以生命与千万载修为为代价的付出……   “结束或许是新的开始……”   “小骨你不必愧疚,我只是追随桃艽去了……”   “我……只是追随桃艽去了……”   那是墨冰仙在生命最后一瞬,用着密语细细对着花千骨说。   花千骨心神震晃,头皮一阵刺痛,一根白丝映入眼帘,心头一跳,有意无意的伸手将红色轻裘的衣帽戴上遮住了如瀑的一头青丝,她知道……这场乱战必要速度解决了……   陌初站于战旗上,眼尖的看见了花千骨这个举动,心头一沉。   凰紫堇高举圣旨,露出如玉般的胳膊洁白无瑕,“煌阳将士听令!先皇有令令本宫统领煌阳!现皇废立!待此战完结!本宫立刻登基!”   煌阳战列中传来阵阵呼声,好不欢喜,现皇极爱压榨民脂民膏,煌阳国的百姓皆是苦不堪言敢怒不敢言,如今凰紫堇公主登基成为史上惊世骇俗的第一个女皇,煌阳哪得不高兴?   煌阳现皇“扑通”一下滚落下马,竟是气急攻心被凰紫堇活活气死!   煌阳军列极其整齐有序的退出三军包围住睿阀的包围圈。   花千骨眼中一亮,朝阎王微一招手。   阎王始终沉着脸,往日神采飞扬的桃花眸再不复那般荧光流转,手中折扇极富节奏的敲打着掌心……他朝花千骨微看了一眼,微一伸手,一道轰隆隆的惊雷落在城墙前的地面上炸起缕缕青烟。   众人皆惊,惊恐的看向那个黑衣男子,那男子静静的站在城墙,睥睨天下的看着他们,如同看着几只蝼蚁一般不屑,眼眸中没有光,那是死气沉沉的,莫名让人觉得无端心寒……   “正如你们所见……我是仙,我有掌握天地万物的能力!我能随意勾画人们的生死!我乃你们所触碰不及的仙!而睿阀便是本仙所庇护的国度!哪容得你们来此侵犯?!”他的声中自带威严,曾经嘴角上扬轻佻戏谑烟消云散。   四国中有的人已双腿一软直接跪在了地上朝阎王不住的俯首……渐渐的愈来愈多的人丢下枪矛跪在地上磕头。   忽然清香漫天,一个白衣女子怀抱一张琵琶从天而降似九天星辰揽月般光华迷离。   月姒微一挑眉,“阎王,你为何要帮花千骨?”   阎王转头看向她,“那是我给墨冰仙的承诺……”   “你……”月姒气结磨牙,忽又一阵白光一闪,一个白衣男子如神祗般望尘莫及的挡在了花千骨面前,盯着那站于战旗上衣裳猎猎的沐柯……月姒一惊,虚空一晃竟是退到了空中。   “月姒!”声如细细流水又带着无穷无尽的惊涛骇浪轰炸于每个人脑中,“你为何要屠杀睿阀子民。”   “我在帮你……”月姒柔柔回答。   白子画却是突然沉默了,再次看向沐柯。   “浅光皇……我们终于又是见面了。”   “你是……那日七夕的白衣男子?”虽是疑问,但语气几乎是肯定。      ☆、第六十二章 为求退兵付年华   花千骨看着两人面上谈笑风生,暗中却波涛汹涌,一人清傲如神祗,一人萧然如死神。   花千骨只觉头脑一阵疼痛,如惊涛骇浪般朝脑海袭来,使花千骨几乎晕厥,花千骨猛地一咬舌尖,血腥味瞬间弥漫整个口腔之中,迫使自己清醒几分,目中瞬时一片清明,她知道,这场战役再也撑不的了!   她手肘朝凰紫堇戳了戳,后者立即会意,朝花千骨担忧望了一眼,眼底翻卷着无尽的叹息。   凰紫堇闭了闭眼,再睁开眼,一片威严锋利,朝崇真的军队看了一眼,又转眼看向沐柯,眼神漠然,“浅光皇,睿阀与煌阳从未进犯过墨明,这番墨明进攻煌阳友邦睿阀着实让人摸不着头脑!让天下百姓不明白,这墨明为何无缘无故进攻睿阀!墨明此番举动,若给不出让天下人心服口服的理由,便是强盗之举!”   花千骨在旁言:“睿阀与煌阳,仅仅只是友邦,但今日,我以睿阀花镜公主的身份为名,睿阀与煌阳,至此永远融为一国!”   “睿阀的江山将无由送给煌阳!睿阀是降了!但降的却是煌阳国!从此以后!世上再无睿阀国!”   一字一句说的振振有词!一字一句说的字字珠玑!一字一句说的如雷贯耳!一字一句说的铿锵有力!   睿阀城墙上的文武百官们开始骚动了起来。   “公主怎得把睿阀直接拱手让人了!”   “愚蠢!愚蠢!花镜公主完全就是一个愚蠢之人!”   “没想到我睿阀不是毁在别国手中却是毁在了自国公主手中!”   “作孽啊!”   “纵然再处于劣势,公主也不该如此做啊!”   花千骨冷眼看着众人絮絮,众人眼中闪着炙热的火焰,朝花千骨看来,似想把花千骨活活烧死,花千骨倒是自嘲轻笑一声,恍若未闻。   “公主不是皇上,根本不能做主让睿阀随意易主!皇上定是不会同意的!”   “咳咳……”一阵苍老的咳嗽声传来。   众人闻声望去,只见病弱的国文帝(睿阀皇帝)由 静娴皇后扶着而来,一步一步迈着沉重的步伐步上城墙,手捣着嘴溢出一阵咳嗽声。   “咳咳……簪木此番举动……咳咳……举动……朕……支持……”国文帝因为急咳脸色一阵泛红,唇色却是苍白至极,整个身子近乎是无力躺在静娴皇后的身上,显然命不久矣!静娴皇后眼眶红通通的,显然是刚哭完……国文帝这一阵急促的咳嗽使她似乎又快要哭出来,口中不住念叨:“叫你不出来你偏要出来这番咳嗽你怎么受得了!” 国文帝却是宠溺的看着花千骨,不住的咳嗽,口中溢出因咳嗽而残缺却懂意的话语:“咳咳……朕宣布……咳咳……从今往后……咳咳睿阀所有……咳咳咳咳大小事件……皆由花镜公主……咳咳咳花千骨所抉择……众臣必须服从……咳咳咳咳。”说罢,静娴皇后已红着眼将国文帝扶了下去。   花千骨心疼的闭了闭眼……   心中蔓延着无尽悲哀……   一只乌黑的乌鸦从远方扑打着翅膀飞向站于旌旗上的沐柯,沐柯心中陡然一惊,这乌鸦是师父与他联系的唯一渠道……这老人家的又有什么吩咐啊……   花千骨只见沐柯从停在自己肩膀上的乌鸦脚上取下一张字条,看完,脸瞬间沉了下去,将纸条握在手中,一会儿,字条竟变成无尽雪白齑粉飘扬空中随风飘散。   一展臂乌鸦向远方飞去。   沐柯沉着脸看向花千骨,突然大喝一声:“退兵!”说罢头也不回的领着两国不明所以的军队的退兵。   “浅光皇……我们明明处于优势为何要退兵!”一位墨明的大将问。   沐柯瞪了一眼那个虎背熊腰的大将,眼中包含着滚滚戾气竟是将那七尺男儿震的浑身发抖,“废话怎得这般多!退!”   两国军队如潮浪般退了回去,花千骨呼出一口气,凰紫堇担忧看了一眼花千骨,阎王依旧双目无神,白子画深深看了一眼花千骨又见沐柯是真的退兵了,竟是飞天去寻了月姒,睿阀的大臣们皆是目瞪口呆。   凰紫堇靠近花千骨附在她身边轻轻说道:“付出这么多救回了睿阀,却是把睿阀给了煌阳,值得吗?”   “值得。我花千骨生在睿阀,死亦要在睿阀,如今父皇病重,我有心无力管理朝政,将睿阀托付于你,我才是最放心的……”   凰紫堇微微叹息,她知道花千骨为救睿阀与那日湖中遇见的沐柯师傅交换了什么……   花千骨看了一眼无心无神的阎王,“不必担心,我会好好活下去的,即便……是最丑陋的模样。”   《华容史记》记载:煌阳二年,先皇遗嘱重见天日,史上绝无仅有的第一个女皇于华容一年登基,国号煌阳改为华容,四国鼎立因睿阀俯首称臣融于华容,局面转而变为三国逐鹿中原,华容女皇忧国忧民,将华容治理的井井有条国泰民安,渐而国库丰盈,军队壮大,成为天下大国。   《睿阀皇册》记载:睿阀十七年,睿阀遭遇一场大乱,三国攻其,欲将其摧,花镜公主力挽狂澜,不费一兵一卒使墨明崇真退兵,同年,国文帝驾崩, 静娴皇后心力交瘁与国文帝相继死去,睿阀彻底融于华容,一代传奇花镜公主不知去向……   五年后。   锁情石上……   一个白发绯衣女子坐于一株桃树下。   静静握着手中的《华容史记》,不由轻轻一笑,华容?   蓦然回首当年那日在墨明,湖中遇见的那个手上一朵花纹的老人,沐柯的师傅……   “要想老朽带姑娘出去,也不是不可,只是,姑娘要答应老朽一个要求啊。”   “老先生你说!”   “你若想救睿阀,我乃当今墨明的师傅,我帮你,不过,我要你付出女子此生最重要的东西。”   “什……什么?”   “年华。”   “好……我答应你,只要你能让墨明崇真退兵。”      ☆、第六十三章 长叹一声都是愁   花千骨随手将手中的《华容史记》一抛,烦忧散尽,却徒留了寂寞。   长叹一声都是愁。   五年了,自那年战乱后,过去五年了。   身后传来一阵轻轻的脚步声,花千骨浅笑回身看向那一身象征皇权的凤袍,凰紫堇迎上,伸出颤抖的手抚摸花千骨那头白发,又是心疼又是叹息。   凰紫堇微抿唇,“簪木儿,朕如今再问你一遍,你——悔否?”   花千骨伸手抚摸脸上那两道丑陋的刀疤与那深深遍布的皱纹,“紫堇,我不悔,从来都不悔。”   “我付出年华,换取睿阀举国上下的平安,值得。”   “我付出容貌,换来白子画再也不纠缠我,值得。”   “我失去多少,又得到了多少,我一切都知晓,从未悔过。”   那曾经自己亲手划下的刀痕,几乎毁了她整张脸,狰狞扭曲,丑陋不堪,年华的付出,使她付出二十年的青春,却还有几十年的时光可过。   花千骨轻轻呢喃:“紫堇,你知道吗,那簪木夫人是独孤老死,我今生也会独自老死,我年少时与那簪木夫人齐名,死后亦齐名,我花镜公主花千骨的名声会流芳百世,我怎得会后悔?”   凰紫堇伸手紧紧抱住花千骨,终,那个倔强坚强担起两国大任的女皇,痛哭出声。   白首苍颜谁人悔?倾国倾城再不回。   仙界,长留山。   长留已修复完毕,白子画默默看着手中的画卷,画上的女子怀抱朽木发戴青簪,浅笑安然——簪木夫人。   白子画的眼眸似乎也变得柔和了许。   幽若屈身朝白子画恭敬道:“尊上,月姒已自愿前往静意峰思过,再不出静意峰。”   白子画头也不抬淡淡的恩了一声依旧全神贯注的看那画卷。   簪木,卿君,无愁,花镜。   小骨……   墨明国皇宫。   一个老人高吟的唱着歌谣,毫不避讳的从宫墙翻进宫内,手上的花纹栩栩如生。   一身皇袍的浅光皇沐柯站于宫墙下,看着老人,忽而冷笑出声,讽刺道:“师傅,五年前你来信让我退兵,且告诉我了,你与簪木儿的一切交易,你说你会尽快回来于我好好解决此事,却不料你让我一等竟是让我等了整整五年!” 那老人毫不在乎的摇头晃脑,“老朽从未想解决此事,那花镜公主愿把二十载年华付予我,只求墨明退兵,那是她自愿的,谁都救不了她。”   沐柯眼眸闪耀着黯淡的色彩,他终是知道了,那年城上,簪木儿为何将青丝遮住,只怕那时,她已然白首,遮住自己所付出的一切,将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现众人面前,那个风华绝代的女子,足以与痴情美人簪木夫人齐名天下!   花镜公主花睿国,浅笑墨发青凰簪,谁人知得背后苦,唯留风华芳天下。   沐柯敛眸,悠悠一眼望天下,转首再见花满天,断然潸然无泪下,再过五年依决绝。叹出一口气,不知那个自己也曾深爱过的花镜公主如今可好?   “韶华还不了她了吗?”沐柯问。   “无法,老朽只懂交易完成后收我的酬劳,不懂交易后归还酬劳。”   也罢也罢,你想睿阀依华容而存,那我便再助你一把,让曾经的三国彻底成为天下真正最强一国,这般,你是否会放心了呢?   《华容史记》记载:华容六年,墨明浅光皇与华容女皇于四月初九和亲,两国交好,华容彻底掌管墨明强国一切事务,面上两国其乐融融,实则两国已成一国,墨明浅光皇舍去权势,独自一人浪迹天涯。   锁情石悠然桃树下,一个黑衣男子看着树上头戴斗笠一头白发似已然熟睡的女子,浅浅一笑漫若春花秋月,那是一个熟悉却又陌生的笑容。   笑的如玉又萧然。   东方彧卿吗?   不是。   那是沐柯,曾野心勃勃的浅光皇,如今却寄情于山水,游历人间红尘,看遍世间仿徨,探尽三千繁华,他再也不是那个一身黄袍坐在龙椅上般若死神的浅光皇,他是爱山水爱自由爱悠然的沐柯,国家他交予了凰紫堇,再不管这些琐事。   浅光沐柯,从不浅明。   簪木儿,你可知,我曾经伤害了你,我却付出了更多补偿你。例如,国家,例如,权势,又例如,情意。   沐柯走出锁情石,迈向红尘滚滚凡俗千千。   锁情石,锁情石,能否锁情能否牵。   簪木儿,簪木儿,依旧倾城哪怕毁。   树上熟睡的人儿缓缓睁开眸子,看向那黑衣男子离开的背影,泪水涌上眼眶,眼角泛起一阵湿润。   我簪木儿在这世爱上的第一个男人,不是别人,正是你。   她手中握着青凰簪,那个青凰簪中曾经软糯的声音,再也没响起过,仿佛要一直沉睡下去,再不醒来。   清风拂过,银铃笑,伊人哭,泪如雨,不断绝,可相思,不相思,信前世,愿后生,能安好,醉了红妆,白了青丝,无了倾城,却还倾城,丝丝缕缕的冷,点点滴滴的凉。   那也许是前世的缘,后世的分,今生,我们却相遇了,愁断相思,可再不相思?   乱世繁华中,爱情,终究是皇家人的求不得的东西,权势,在我们中间隔了太多沟壑,你不愿越,我越不来。   许我是为了别的原因而嫁你,而你,确实是我今生今世最为相思的一人,忆苦思甜,树下似要残留着那男子身上的龙涎香,久久不散,却逐渐淡去,那令人心迷心醉的淡香。   人生若只如初见,若再不忆世间恩恩怨怨,我们是否能够在一起?   但我再也不奢求重新来过。   有缘相遇,无缘相聚,天涯海角,但愿相忆。有幸相知,无幸相守,苍海明月,天长地久。   ……   华容十年,灭崇真,一统天下。      ☆、第六十四章 梦中蓝衣浅温然   华容十五年,花镜公主孤逝于锁情石,享年三十岁,华容女皇为其痛哭三天三夜……   灵魂坠入阎王殿,看着阎王一脸倦容的在生死簿上勾勾画画,魂魄转身朝孟婆笑,毫不犹豫的喝下孟婆汤,转身投入忘川河。   ……   十八年后。   无尽黑暗中,男子蓝衣温润,一双如玉的眸子在暮色中格外的温柔,把身上背着的开始下滑的箱笼更往身上带了带,一双眸子盛满了暖意,似初升暖阳般照耀人心也似潺潺流水流淌心中。   “诶,骨头,我娶你吧……”   蓝衣男子笑意盈盈,温暖了整个时光,身形却在散成点点荧光,启唇呢喃,声如蚊呐,“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一支青簪儿从远方飞来,如利剑一般直直插入了男子的胸口男子下意识的看向胸口,将那青簪拔出, 男子胸口瞬间鲜血喷涌而出,绽出朵朵梅花如妖如娆,缓缓捧起那青簪儿,清浅的笑,“终是自己种下的孽缘,苦果,我便自己尝。”哪怕灰飞烟灭,哪怕万劫不复……苦涩蔓延心头,血滴落,笑如玉,苦千载,亦值得。   付出,无怨无悔。   “东方!!!”那是谁歇斯底里的喊声。   冷汗渐渐爬上了花千骨的身子,浸湿了衣裳,碎发湿漉漉的沾在其额前。   梦魇。   花千骨突然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坐起,脸色发白,唇色浅淡,双目中尽是苦涩悲哀叹息甚至于泪意,穿堂而过的风吹在花千骨身上,将花千骨吹的一阵哆嗦,无尽冷意……刺骨寒冷。   夏日的风,竟如此的冷。   深深呼出一口气,花千骨无力的闭上眼,这是第几世了?七世中的第三世了。   在尘世中,她竟都已渡了几百年了,凡俗缠身,心意浮沉。   前四世的记忆全部都想起来了,妖神,还有一世与师父在一起了,又是簪木夫人,花镜公主……   卿君,怎能再卿君。卿君,依旧还卿君。卿君,永不忘卿君。卿君,苦苦念卿君。卿君,日日泪卿君。卿君,夜夜梦卿君。卿君,年年思卿君。卿君,你如今究竟在何方?   此世的她似乎没有父母,转世来了就独身一人在一处森林之中。 “‘砰砰砰’,诶千骨在吗?你来了一封信。”忽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紧接着就是一个人说话的声音。   花千骨赶忙穿上鞋子跳下床榻开门接过信函,朝送信小哥微微一笑。   送走送信小哥后关上门便开始拆信,奇怪,她此生没有父母亦没有朋友,谁会跟她写信?   信由火漆密封,信纸是上好的宣纸,素白一张,带着淡淡桃花香与墨香:   繁华一场梦,谁归谁记?   乱世名天下,谁言谁叹?   人生苦短漫,谁在谁走?   孽情皆无果,谁人天涯客。   花千骨惊呼一声,双手紧紧攥住信纸,脑袋一乱双腿一软无力跌坐于地。   双腿轻颤的坐于椅凳上,想提起茶壶喝点水使自己冷静一下,却不料手实在是颤抖的厉害,刚碰上茶壶,便碰翻了它,茶水流了满桌,再漏泄于地,花千骨心乱的就想擦拭桌子,也忘了自个儿手上拿的是什么,直接把信纸铺到湿润的桌面上,只见纸上除了那几行字慢慢开始浮现其他的字:   已寻得糖宝复活之法,陌上花开,亦可缓缓归矣。   ——白子画   花千骨心中又惊又喜,惊是又要回长留,喜的是找到了糖宝复活的方法。   早就知这几世都活在白子画的掌控下,这世十八年都没见到白子画,本以为白子画今生放弃了掌控她的人生,而此封信的来到,却又说明了,他依旧对她的一切了如指掌。   花千骨也顾不得多想,收拾收拾细软,忽然抚上脸上的疤痕,没想到前世花镜公主时自己亲手划上的刀疤居然跟着自己来到了今生,只不过淡了许多。   思忖半晌,还是翻出了一顶斗笠戴上,将从一出生就跟随自己的青凰簪放入袖囊中。   推开那扇门,步出,她终究是羁绊太多逃不过缘分牵连。      ☆、第六十五章 重回长留旧事重   逃不过的孽缘,那便面对吧。   一一十十,千千百百,数不尽的羁绊,道不完的悔恨。   透过面上的白纱抬首看那云雾缭绕的长留山,高耸入云,美轮美奂,手指轻触面前的空气,却什么都没有,仿若一片虚无。空气后的景物一览无遗,花千骨却始终觉得面前有一片屏障,那是一道单单只隔了花千骨一个人与长留三峰的屏障,虽摸不到那片屏障,她却感觉到了有人似乎不愿她进去。   是谁呢?   东方吗?   应该……不是吧。因为他再也回不来了呵……   收回手看那巍峨壮丽的长留山,依旧那般高不可攀,就像那个白衣男子,让人觉得望尘莫及,始终追不上他的脚步触碰不到他的衣角。   花千骨闭了闭眼,一咬牙走上长留山的山道。   山道平坦宽阔,道旁便是一株株的桃花树,花儿已不在,枝叶依繁茂,扶着斗笠一步步踏上山道,看那长的似无尽头的山道。   风过,带起花千骨紫色的裙摆翩飞如舞叶,水袖舒曼层云,层层叠叠,妖冶妩媚,裙面上交织环绕的紫蝶被风带起翩翩起舞,挥一挥衣袖,将手中的包袱与头上的斗笠都紧紧握好,眸子中是浓浓的疲倦与放弃,痛苦与迷茫。   她累了……轮回千百载看尽凡尘俗事,看见身边的人一个个离自己而去,东方是,糖宝是,墨冰仙也是。心久痛之后的,是麻木,麻木不仁,冰冷成灾,她再燃烧,付出不起任何一点感情,火焰与热情。   她再也爱不起任何一个人,罢了,就用这世将前几世的情恩怨悔,尽数消散吧。   她欠了东方太多,欠了糖宝太多,欠了墨冰仙太多。   那便让自己用东方施舍给自己的几世来弥补吧,我们都累了,你们一个个都有了归宿有了结局,或好或坏,我却还在这尘世中沉沉浮浮寻找归路,一个,能让我们都好过的归路。   带着心甘情愿,走完以后的路。   让我们安安静静的死去,再不记起往事迷雾。   一切繁华,终将散去。   花千骨深吸一口气,平息下心中翻涌的涛浪,头也不回,不再犹豫的走上了长留山——那一切事情的初端。   如若没有了自己,那很多人,很多事,都应该还好好的吧,例如,东方。   又例如,白子画。   还在世间漂浮不定,恍惚仿徨的,应该只有她一个人了吧。   他们都因自己的过错而死去,那自己只好用自己的全部,来弥补他们。   梦已破碎,在没人在你身旁,你该学会自己一个人,尝遍世间孤独,识尽天下苦果。   花千骨,你做的梦,太久了,你该醒了。   穿道而过的海风,吹至身上,带着丝丝微凉,呼吸微凉,心事微凉,迷离幻象,再不过千百年的痛苦。   我们,是不是回不去了?你们,是不是再也回不来了?   是不是,再没了归路,再没了过往。   ……   让花千骨不懂的是,长留山本在东海之东,悬浮于空中,而她坐着一叶扁舟缓缓划至东海长留山下,正纳闷怎么上去呢,就见那条山道在自己面前缓缓成形,所以她才能上的来这长留山。   要说这长留山中人都是会飞的,谁还会废那么个劲去用法术化这座山道呢?   步上长留山,走过广场,站在了大殿门口,一路走来,却不见任何人,寂寥无人,凄神寒骨。   花千骨拉低了几分头上的斗笠,抬脚走进大殿,大殿雄伟威严,层层华幔,殿四角都燃着贵重的沉香,雄伟壮丽,高而空旷,地上铺的是上好的白玉,踏上去从脚底渗进点点寒意,冰冷了整个身子,几个人才能合抱的巨大柱子上,镶嵌的夜明珠发着黯淡的幽光,却照亮了整个大殿。   抬头看向大殿上首坐着的白衣男子,男子靠着椅背神态疲倦的闭着眼小憩,却让人感觉不到他的呼吸。   他靠在那椅上如一座亘古不变而又栩栩如生的雕塑,一动不动的坐在那儿,好似已经等了花千骨很久了。   花千骨哑然,毫无动静的僵立于原地,呆呆看着白子画,许久,才哑着嗓子,轻轻道:“白子画。”      ☆、第六十六章 一切安好新开始   上首的男子依旧没有丝毫动静,静静靠在椅背上,仿若沉睡过去,沉迷梦中,不愿醒来,神色虽疲倦,嘴角却噙着一抹几乎看不见的笑。   那应该是一个很香甜的梦吧,才让他这般不愿醒来。   花千骨上前几步,紫色裙摆在铺满白玉的地板上摩擦,花千骨脚步一停,大殿也顿时静谧下来,毫无声音。   白子画依旧阖着眼,坐于上首,花千骨站在殿中央看着他。   咬了咬下唇瓣,凝声又道:“白子画。”   白子画却依旧毫无动静。   “白子画!”花千骨深吸一口气大声道。   这次白子画才动了动身子,缓缓睁开如泼了墨的眸子,眼皮倦倦的看了一眼花千骨,貌似刚认清站于那方的是花千骨又作势想沉沉睡去。   花千骨顿时火气就上来了,自己爬上长留山累的要死要活,白子画倒好,在这睡得这么香。   身体比脑袋先做出反应,转身就想离开此处,刚走了没几步,身后就传来了一道沙哑的声音:“就不能多陪我一会儿么?”   花千骨只觉得那声音离自己很近,又朝前走了几步,这才敢转过身看向那个只隔了自己几步的男子。   其如松之傲骨迎风,如菊之淡漠繁华,如莲之遗世独立,红尘熙攘,繁华千里,万般喧嚣繁杂,也只为衬托他的旷世绝俗。   花千骨静静看着他,蠕动双唇想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与他,无话可说,只好讥诮一笑,“糖宝复活有什么方法?”   白子画背着手立于原地,久久不言语,只是盯着她,仿若要把花千骨的模样刻进灵魂深处一般。   花千骨只觉被他盯得浑身不舒服,不动声色的朝旁退了两步,白子画这才缓过神,无奈的叹出一口气。   “我并不知道糖宝的复活方法。”   花千骨一愣,方咬牙切齿道:“你骗我?”   “我不知道,并不代表别人不知道。”说罢,大殿门口走进一人,花千骨回头望去,那人竟是——冥界之王,阎王。   阎王一身黑衣萧然,发丝白的近乎透明,看向花千骨,花千骨则眉头一皱:“阎王?为何你会知晓救活糖宝的方法?”   “我为何知道的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我知道。”   花千骨道:“那你如何才会告诉我?”   阎王突然轻笑了一下 看了一眼白子画又看向花千骨:“你不是一直在寻找让东方公子他们都好过的方法么?”   花千骨微愣:“是的,我一直在寻找这条归路。”   阎王从自己的虚鼎中拿出一个砚台模样的东西:“你的归路,我帮你找好了,不,不能算是我找的,但是是我给你带来了这条归路,你只需做个选择,他们便可都好好的了。”   花千骨定睛看那东西,不由一愣,脱口而出:“不归砚?”   “不错,不归砚——能穿越时空的神器,能使你的灵魂穿越,那样,现在这个时空也便会不复存在,从最开始的初端重新来过。”阎王伸手抚摸那不归砚,“你可以回到过去,改变一切事情的初端,那样,东方公子便可以不用再去六界之外再不归路,糖宝也不会死的魂飞魄散,墨冰仙亦不会废掉全身修为,转世投胎为凡人。”   花千骨紧紧盯着那不归砚,“莫非——你说的让糖宝复活的法子便是这个?”   “正是。”阎王失神的看那不归砚,仿佛透过了那不归砚在看另一人,自从墨冰仙投胎后,他好似再没像从前那般风骚的笑过了,整个人压抑的简直可怕。   白子画又坐回了椅上,看着两人对话,方才他用全部法力化那条山道,为了让花千骨安稳上长留委实花了一番气力。   “你为何要这么做?”花千骨问。   阎王突然勾了勾嘴角,笑了一下,“那样墨冰仙便不会投胎转世为凡人了,亦不会散尽修为只为助你救回睿阀国。你究竟愿还是不愿?”   “我……愿。”这也许是她目前为止最好的一条归路了,且也只有这一条归路了。   “你回到谁的身边来弥补这错失?且记,你选择了谁,那这几世也许都会与他在一起了。”不归砚发出幽光,在空中不断漂浮旋转。   “我……”花千骨犹豫了一下,白子画全身一僵,花千骨呼出一口气,“我回到东方身边。”因为我欠东方的最多。      ☆、第六十七章 始端异宿遇东方   阎王微愣,随即无奈的苦笑,“如你所愿,我将送你回你同东方公子第一次见面的地方。”说罢,花千骨面前出现了一个黑黝黝的大洞,毫不犹豫的走进去,再没回头看白子画一眼,走的毅然决然。   这一去,恐是诀别,我们之间,再无羁绊,再无恩怨。   白子画呆愣看着花千骨的背影。   阎王收起不归砚,看了一眼愣在上首的白子画:“她最终还是没选择你。”   白子画苦笑一声,垂下眼帘,疲惫至极,“阎王,我愿赌服输,你将我还拥有的修为,尽数拿去吧。”   ……   花千骨只觉得进入那洞后眼前一黑,再清醒过来时,面前站着的,正是那着一袭宽大黑衣犹如蝙蝠的翅膀,上面有奇怪的三角图案与暗纹,脸上戴着一个极端狰狞又恐怖的饿鬼面具,眼球突暴,舌头长长的伸出来,上面扎满了钉子。   正是那异朽阁阁主——东方彧卿。   花千骨眼中顿时涌现泪意,一包泪含在眼中,看着那恐怖狰狞的面具,眼泪扑簌簌的往下掉,口中呢喃着含糊不清的语言。   那面具后的东方彧卿明显一愣,诶?!自己的面具有那么可怕吗?都吓哭了别人。   “你是何人?”东方彧卿问。   “花千骨……”花千骨哽咽的答,拿袖子不住的擦着脸上的泪。   “你是拿了萝卜来求解答的吧?”   “是的。”花千骨盯着东方彧卿脸上的面具,仿若要透过那面具看向东方彧卿的那似三月春风的脸。   “有什么问题便问吧。”他转身去看那些高高挂起的舌头。   花千骨嗫嚅开口:“我想问,你认识东方彧卿吗?”   东方彧卿明显身体一愣,转过身看花千骨,“这就是你要问的?”   “是的,东方彧卿。”肯定句,仿佛他还没回答就认定了他一定认识这个人。   “我不认识。”   “那你知道我就是白子画的婆娑劫吗?”花千骨又紧接着问。   “你只能问一个问题,既然你已问完了,便回吧。”   花千骨咬破手指看着血液流出,“我给你血,让我继续问!”   那东方彧卿怔在原地,用天水滴接下那血“好,你问吧。”   “东方,你别把我送到白子画那里……那样你会死的……”   东方彧卿哼了一声,“我虽不知道你为什么知道我的打算,但你知道,我便也不瞒你了。”   “这场故事的结局我算不出来,如若正如你说的那般我最后死了,也定是心甘情愿的,既然故事的最后我心甘情愿的死,我为何不按照故事的发展将你送到白子画身边?”   花千骨伸手想将东方彧卿的面具摘下,却被东方彧卿头往旁一偏,听那东方彧卿说:“且我最后还能轮回,死了又如何?”   花千骨听到这句话,顿时泪如泉涌,“你最后的结局……是你去了六界之外再也回不来这六界之中!!!”流着泪大吼,苦涩咸湿侵了满口。   那东方彧卿轻笑一声,“怎么可能,除非我自己心甘情愿去拿六界之外,谁能把我送去?但我自己又为什么要把我自己送入六界之外,傻了吗?”   花千骨道:“是啊!那是你自己心甘情愿!你是真的傻了!你真的太傻了!”   花千骨捂着脸哭,泪珠沿着指缝源源不断的流出来,“你傻的彻底,傻的不像这么聪明的你。”   “东方,我求求你,别插手我与白子画的事,那样你便会安然无恙,用我的精血孵出的灵虫便叫糖宝吧,让它离我远远的,永远不要靠近我!因为那般只会害了它罢了!”说罢她不顾一切,夺门而出。   东方彧卿握着天水滴愣在原地,她为什么会知道天水滴里会孵出的是一只灵虫?   好似那个花千骨,知道他们所有人的结局,所有事的过程。      ☆、第六十八章 凡间龙瑞俊少年   既然要断,便要断个彻底!   花千骨想了想,却还是踏上了前往蜀山的道路,一切都和记忆中的景象一般无二,看了看眼前林随意的墓,转身要走时听见了什么声音,要死不活的,跟鬼**似的,那是……轩辕朗的声音吧。   花千骨东绕西绕,绕过迷阵,朝轩辕朗的呼喊的声音快步而去,那个十四五岁的少年被倒挂在树上。   她看不清轩辕朗的脸,站在轩辕朗的后远方静静看着。   那个少年好似感受到了身后有人来了,张口便吼,“河东,你总算来了!快来救我!那个臭王八在周围布了迷阵,我还怕你找不到我呢!把我跟个鱼干一样挂在这儿一天一夜,又是日晒又是雨淋的,气死我了!等我抓到它非把它的皮扒下来。”   花千骨一声不吭的默默上前砍断了树枝,轩辕朗扑通一声掉在正下方的泥水潭子里,躺在里面直哼哼。   花千骨上前将轩辕朗的头一扭,退后一步,轩辕朗狼狈地从泥潭里爬出来,刚想对树旁的人大吼,却皱眉顿了顿,问着花千骨:“你是谁?”   花千骨又后退一步:“过往路人,无需记名。”   轩辕朗像吃了苍蝇一般的看着她:“帮我把手上的绳子解下来。”   花千骨沉默的帮他解开绳子,“天快黑了先找个地方休息一晚吧。我陪你等你师父欢喜天忧洛河东。”   轩辕朗瞪大了双眼看花千骨:“你怎么知道……”花千骨打断他:“我找你师父有事,这便也是我救你的原因。”   呵,讨厌她吧,只有讨厌她了他才不会喜欢上自己,轻水也……   果不其然,轩辕朗皱着眉头再不看她,一脸厌恶。   花千骨将怀中的馒头丢了一个给他,默默生着篝火,离他坐得远远的,再没看他一眼,也不知道轩辕朗是吃了那馒头还是怕那馒头有毒丢了那馒头。   一夜无言,花千骨很早就睡了,轩辕朗也睡了,却极浅。   早上的时候,花千骨爬起来时,轩辕朗也睁开了眼警惕的看着花千骨。   花千骨又丢给了轩辕朗一个馒头,自己也拿着一个馒头慢慢的啃。   一头金发的洛河东从天边而来,看着沉默的两人。   轩辕朗看见自己的师父一把跳起来,“啊!河东!你终于找到我了!”   “我说了多少次了!叫师父!懂不懂尊师重道!我就不知道我洛河东怎么教出你这么个不争气的徒弟,居然被个王八精给糊弄了,传出去把我的脸都丢尽了!”   说完洛河东又扭头看了一眼花千骨:“小娃子,谢谢你救了我这不争气的徒弟。”说着就踹了轩辕朗一脚却被轩辕朗轻巧躲开。   “举手之劳。”花千骨轻轻一笑,“再者,我也有事请求您帮忙。”   “什么?”   花千骨站起身捶了捶酸痛的腿,“我想您陪我上蜀山走一趟。”      ☆、第六十九章 再不见亦不再见   洛河东眉头紧皱,“小娃子,这不行!”他又伸脚想踹轩辕朗,“他老子昨夜发急信,让我们火速赶回。最近天下异变,也不知道宫里是不是也出了什么事情,我们得马上起程。”   花千骨默了片刻,朝洛河东一鞠躬,“茅山被灭,神器被夺,以我一人之力,无能为力。”   洛河东诧异的看花千骨,目色沉沉,“我怎么知道你说的真的还是假的?”   花千骨再一鞠躬,“真假是非一看便知,我又何须撒这种一戳就破的谎言。”   洛河东再不言他,直接一手扛过轩辕朗一手拉起花千骨,转瞬就到了茅山派的大门。   花千骨先跨进了茅山,周围一切都失去了颜色,变成了黑白,仿佛进入了另一个世界,生机灭绝!   轩辕朗与洛河东也跨了进来,脸色明显一怔。   花千骨率先顺着大殿往内,顾不上欣赏雄伟的建筑,到了万福宫集众的广场,发现宽阔的广场竟然被认为破坏成了一个巨大的坑,相当于另一个万福宫那么大,好像陨石砸出来的一样。   没有半点风,周围有点闷热,淡淡的血腥味。   洛河东面色一僵,朝坑中一看,坑中那修罗场一般的景象,到处是残肢,无数的尸体,身体内脏散布满坑。   与记忆中的,一般无二。   花千骨滑下坑中,朝一个须发皆白,胸口有一个大洞的老者走去,她说:“清虚道长还有一口气。”   洛河东奔下来,看着那连眼睛都被挖走的清虚道长,“清虚老道!”   清虚道长似乎僵硬了一下,“洛兄?”   “临死还能见一见故人,老天待贫道不薄啊。”   “清虚老道……你们茅山怎么……?”洛河东顿了一下。   “洛兄,神器拴天链已被貌似叛徒云翳所夺,告诉我的大弟子云隐,让他找回拴天链,清理门户。”   “宫羽,也交给他,一一通知各门派的掌门,魔界已开始了行动,万万要小心行事!”   清虚道长如是说着,花千骨已走到了大殿香炉的神龛之下拿出了两本秘籍,一本记载了茅山道法的要诀与精髓,一本《六界全书》。   轩辕朗看她如此,不由也靠近了想看个究竟,“这是什么?”   花千骨淡淡看了他一眼,“你无须多问。”   洛河东已听清虚道长交待完,坑中一切都化作灰烬,无数发着白光的小圆点慢慢向高空飘去。   花千骨朝那些圆点拜了两拜,天空散起小雨。   洗去一身血污。   花千骨将手中的两本秘籍都递给了洛河东,“这是清虚道长的遗物。”   洛河东收下,一脸奇怪的看向花千骨,“你为何知晓这多?”   花千骨勾起嘴角清浅一笑,“我悔结局,所以回来改初端。”      ☆、第七十章 已寻归路不结局   “结局故去太多,我选择舍弃。”   “我一直在寻找一条归路,却只寻找到了一条不归路,但是我已经没有退路了。”   “洛河东前辈,果断您见到了长留掌门白子画,请告诉他,告诉那个身在蛮荒名叫墨冰仙的邪仙,桃艽还在冥界等着他。”   我舍弃的,是师父对我的感情,东方对我的痴愿,杀姐姐对我的宠溺,轩辕朗与我的来往,轻水与我的结伴,墨冰仙对我的守护。   我没有归路了……   花千骨朝轩辕朗笑了笑,“你的勾玉里有一丝残魂,残魂名叫幽若,是天帝是女儿。”   “轩辕朗,长留有个名唤轻水的女子,你们有缘。”   “而我们是,轩辕朗,有缘再见吧。”   花千骨告离他们,独自下了山,路过异朽阁,排队提问的人还是那么多,花千骨直接越过他们对着守门的绿衣女子说:“绿鞘,告诉东方,我会回来看糖宝的。”   绿鞘惊了一下,“你……”   花千骨却已走远。   锁情石依旧小桥流水,六角亭立在那方。   锁情石,永远锁不住情。   无限回忆请都过去。   鬼怪还在身边嘶吼,她的血依旧那般奇怪,再也没有谁会保护她了。   转瞬,三年后。   花千骨想,墨冰仙是否已经与桃艽遇见了并一起转世投胎了呢?   杀姐姐是不是还在争夺神器想要释放蛮荒之力呢?   东方是不是还在绞尽脑汁的想尽办法毁掉白子画呢?   糖宝是不是还在无忧无虑的吃着玩着胖嘟嘟的呢?   轩辕朗是不是已经做上了人界帝王,一言一语间决定百姓生死呢?   轻水是否已经与轩辕朗相遇且一见钟情再见倾心了呢?   白子画……是不是还在那清冷的绝情殿中,无痴无欲,无情无念,无求无爱。恰似云山顶最寒的冷雪,断念还趁手吗?宫铃完好如初吗?   但是,那个漂亮的宫铃,你又会给谁呢?   那把有神识的断念,你又会给谁呢?   只待我此生静静老去,一切安好如初,再与我无关。   婆娑劫?   再不见他就好。      ☆、第七十一章 一切成真不是梦   东方彧卿抚着面具坐于异朽阁中,手上握着一副卷轴。   一个黑衣白发的男子走进来,朝东方彧卿道:“怎的今世没找白子画的麻烦?”   东方彧卿取下面具,露出一张儒雅君子的脸,“事情出了意外,原本的线路被全部打乱。”   阎王风骚一笑:“哦?什么意外能将命中注定的都打乱。”   “最重要的东西,白子画的,婆娑劫。”东方彧卿轻轻一叹。   阎王愣了一下。   东方彧卿不动声色的看了他一眼,缓缓说道:“花千骨知道了我们所有的计划,所以,也打乱了我们所有的计划。”   阎王恩了一声。   “我调查了花千骨四年多,也一直考虑了这个计划四年多,却没有看到计划的漏洞在何处。花千骨究竟如何知晓的此番计划。”   东方彧卿突然直直看向阎王,“我与白子画斗,是因我想看他落魄的样子。而阎王你如此协助我与白子画斗,是为了什么呢?”   “为了,蛮荒中的墨冰仙……”   突然门被“吱呀”一声打开,一身青衣的女子站在门外,朝东方彧卿道:“东方爹爹,我想去人间锁情石看看,听闻到锁情石景色极美。”   东方彧卿微一挑眉:“糖宝,你去吧。”   阎王看着糖宝,“才三年就修成人形了么?”   “异朽阁中,毕竟是好修炼一些的。”   “话说她的生死劫,也因为花千骨的改变而改变了。”   花千骨坐于锁情石六角亭中,远远便看见一个青衣女子的到来。   不由上前几步想看清其相貌。   青衣翩跹,在空中随风而舞。   那是……糖宝?!   花千骨心中一惊,竟是呆在原地无法动弹。   糖宝那方看见了花千骨,急忙飞到花千骨面前,甜甜糯糯的喊了一句,“骨头娘亲……”   花千骨睁大了眸子看向糖宝,心中波浪翻涌,面上却要装得波澜不惊,干干一笑,“这位姑娘,我并不认识你。”   糖宝瘪了瘪嘴,一把抱住花千骨的腰身,“好了啦骨头娘亲,我什么都知道了。”   花千骨拉下糖宝的手,“这位姑娘,你知道什么了?”   “我知道了妖神,簪木夫人,卿君,花镜公主。”   花千骨倒吸一口凉气,“你为何会知晓这些?”   糖宝吧唧吧唧嘴,在花千骨脸上狠狠亲了一口,“嘛~当然是有人告诉我啦。话说骨头娘亲,你都不打算要我了吗?”   花千骨心中一动,抱住糖宝,“糖宝……”   “糖宝……”   “糖宝……”   “这是梦吗?”   花千骨喜极而泣,眼眶中有了湿意。   “骨头娘亲,这不是梦,我是真的糖宝,不信你摸摸。”说罢就拉着花千骨的手凑上自己的脸。   花千骨在糖宝的脸上轻轻揪了一把,“不是梦……”      ☆、第七十二章 命中注定三生幸   不归砚是直接将花千骨的灵魂穿越回去,一切都是最初的开始,白子画的修为那时候也并没有被拿走。   ……   烟雾缭绕的长留山,桃瓣纷飞的绝情殿,冷清透骨的三生池水。   都还是最初的模样。   花千骨伸手碰了一下那绝情池水,却仿佛被雷击了一下,颤着手收回,微垂眼帘。   糖宝上前一把捂住花千骨的手,“骨头娘亲疼不疼!”花千骨微笑收回手,“没事。”   复而又朝糖宝轻轻松松的笑,“你带我来长留山不是来看白子画的吗?别在此处磨蹭了。”   “快快看了然后离去吧。”   “我是他的婆娑劫,我留不得此处的。”   糖宝愣了片刻,点了点头,拉起花千骨的手直上绝情殿,密语谁人,“尊上……尊上……骨头娘亲我给你带来了。”   白子画垂眸看着手中的字条,捻了捻,化作齑粉,随风而去。   转头看窗外的桃花依旧,世上缘太多,那份又能有几人。   你曾说你不愿再来一次如此的爱,那……我们便改变吧。   如若把那纷飞的齑粉拼凑成一张纸,墨迹成字:前世今生与后生我都告于了你,莫要忘了幽若复出后将她带来这儿玩。   万物之首守护者   这世上有缘的人会相见,而有缘无份的人相见了却也不会在一起。   她曾说过,再也不要爱上我,可若抉择时我放弃了天下选择了你,选择了与你平安平常的生活,结果,是不是,就会不同?   有缘有份的人,无论经历了些什么,都是会在一起的。   这是命中注定,这是三生有幸。      ☆、第七十三章 结局圆满尽香甜(大结局)   那株桃花树开的还盛,花瓣落得洋洋洒洒,芬芳了白子画的白衣,白衣与绯色花瓣的交融。   花千骨躲在暗处看着白子画,眼中透出一抹殇,糖宝看看花千骨,又看了看白子画,心中一动。   牵起花千骨的手就朝白子画走去,花千骨心中一惊,急忙想挣开糖宝的手,却不料自己已被白子画看到了。   再躲也没有用了。   糖宝朝白子画甜甜一笑,“尊上!骨头娘亲我给你带来了!”   “恩,做的不错。”白子画赞赏的朝糖宝点头。   “那……”糖宝不怀好意的笑,看着两人暗潮汹涌,“我去找十一师兄!”   说罢放开了花千骨的手,直接离开了绝情殿,花千骨这才反应过来,想去追糖宝,却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屏障。   白子画的声音在花千骨身后响起:“想去哪?”   花千骨干干一笑,“不,不,不去哪。”   白子画道:“那便陪我在绝情殿赏花吧。”   花千骨诧异挑眉:“你认识我?”   “你是指的你的哪一个身份?花千骨?簪木夫人?卿君?花镜公主?还是指我的媳妇的身份。”   花千骨脸上霎时间就红了个透,眼神飘忽不定但就是不看白子画。   白子画伸手抵住那屏障,将花千骨圈入自己的怀中,“别再走了……”   “唔……”花千骨刚想说些什么,却被白子画堵住了唇。   白子画先在花千骨的粉唇上细细吸允了一会,花千骨就已瘫软了身子,依靠着白子画才能勉强站稳,双手无力的揽住白子画的脖子,整个人几乎挂在他的身上。   白子画撬开花千骨的贝齿,长驱直入,用力的吸允花千骨口中的芬芳香甜。   好一会儿,他才放开花千骨,让花千骨得以透透气,白子画靠在花千骨的耳畔细细笑道:“以后会经历那么多,不如就让它别发生。”   花千骨已没力气再思考其他的了,只能喘着粗气点头。   白子画这才绽开一抹笑,满意的笑。   花千骨选择了徒弟的身份留在了白子画的身边,她笑:“毕竟不能忘最初。”   东方依旧还是异朽阁阁主,那个无所不能的异朽阁阁主,不会爱上自己,也会有一个好的结局。   杀姐姐还是那个魔君妖王,两界之主,没遇见自己,依旧还在搜寻着神器。   落十一与糖宝在一起了。   轻水与轩辕朗在一起了。   桃艽与墨冰仙转世在一起了。   自己,也与师父在一起了。   以最初的身份,还原最初的爱,有缘分,自然会在一起。   花千骨吹凉了面前的桃花羹,放在桌上,等着那个冰冷若霜雪的男子的到来。   几世羁绊,这般缘分。   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婆娑劫?没关系。   白子画渡过了。   我们都在不经意的世间,完成了一次又一次的劫难。   可以好好在一起,那便好好在一起吧。   END   ╔☆→—————————←☆╗ ┊小说下载尽在 书本网 ┊ ┊ 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 ┊             ┊ ┊【本作品来自互联网    ┊ ┊    本人不做任何负责】┊ ┊             ┊ ┊ 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